朱厚照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勤政的人,弓绷的紧了就会短,人逼迫的紧了也会有逆反心理,尤其是朱厚照这种逆反心理很强的人。
张锐轩将茶盏往案上轻轻一放,瓷面相撞的脆响打破了雅间的沉寂,语气里带着几分旁人少有的锐度:“老师,杨阁老,学生问一句,往届陛下勤政,可冗官依旧、边饷依旧亏空,为何?”
不等二人开口,又续道:“正因奏折堆成了山,真正要办的事却埋在了里头。言官们拿着‘谏言’当武器,翻来覆去说些细枝末节,陛下被缠得没了精力,反倒误了正事。这不是‘勤政’,是‘空耗’。”
“你个黄口小儿!”李东阳猛地将茶盏顿在案上,青瓷与木案相撞的脆响惊得茶汤溅出几滴,顺着杯壁蜿蜒而下。
李东阳眉眼此刻拧成一团,花白的胡须因怒意微微颤抖,“朝廷大事自有章程,朝廷积累的规矩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推翻的?”
“容不得你自作主张!”李东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朝堂之上少见的厉色,“陛下宠信你,不是让你拿着圣宠当利刃,去刨百年朝堂的根基!你当真是恃宠而骄,连‘进退’二字都忘了!”
杨廷和在旁沉声道:“李阁老所言极是。你只看到奏折繁杂,却不见这‘繁杂’背后是百官制衡的法度。”
张锐轩猛地抬眼,眼底的平和尽数褪去,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抱怨:“章程不章程的,还不是你们这些个两榜进士自己定的!”
“定来定去,只定了如何让自己说话方便、办事省心,何曾真正为陛下分过忧?”
李东阳看到张锐轩还是不为所动,起身拂袖而去。
陶然居夜晚最近半个月,张锐轩都没有去其他地方,每天都在汤丽的卧室。
帐幔低垂,将一室旖旎与外界隔绝。
烛火摇曳,映得汤丽眼尾泛红,却无半分情动后的温存,只剩挥之不去的滞涩。
汤丽侧躺着,声音轻得像叹息:“是不是我没有她会卖弄?”
张锐轩正闭目喘息,自从那次撞破之后,汤丽像是变了一个一样,每天都是索取无度,张锐轩已经越来越难应付了。
张锐轩闻言猛地睁开眼,眉宇间的慵懒瞬间被不耐取代,一把甩开搭在身上的手臂,沉声道:“你烦不烦?都多少天了,还在惦记着那点事!”
汤丽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缓缓转回头,眼底的死寂竟泛起一丝细碎的嘲讽。“那点事?”
汤丽重复着,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在你眼里,只是‘那点事’?”
“我都说了我们只是一时糊涂!”张锐轩拔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被纠缠的烦躁,“你非要揪着不放,我一天要处理多少事你知道吗?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
张锐轩翻身背对着汤丽,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显然不愿再续这个话题。
汤丽望着张锐轩宽阔的脊背,那曾让觉得安稳的轮廓,此刻却像一道冰冷的墙。
汤丽慢慢蜷起身子,将脸埋进枕头,没有再哭,也没有再说话,帐外的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汤丽的俏脸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