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李梦阳直起身,目光灼灼望向御座,“近日夔门覆舟,数十漕船沉没、楠木尽失,此非偶然,实乃天诫!
今陛下兴修西苑,征调民夫数千,耗费巨大。臣请陛下罢修西苑,停征徭役,诛杀八虎,与民更始,以安天意、以抚民心!”
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像是进来了几百只蜜蜂一样。
户部尚书韩文更是急得额头汗珠直下,心中哀叹,李梦阳这个犟种还是说出来,诛杀八虎也是韩文的想法,韩文也多次上书过,这个和八虎有没有做恶事干系不大。
主要是还是武宗年轻,万一同意杀了八虎呢?以后不就只能靠文官。
“还有谁?”朱厚照环视大殿中文武百官一圈,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王阳明一袭青色官袍,稳步从武将列中走出,宽袖一拂,躬身叩拜,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臣,兵部考功司员外郎王阳明,附议李郎中所言!”
王阳明抬首时,目光越过殿中攒动的人影,直对御座上的少年天子,语气不见半分惶急,反倒带着几分沉静的恳切。
“夔门漕船覆没,非止楠木尽失,更有数十漕工葬身江底,沿江百姓皆言‘皇木压江,天怒人怨’。今西苑工程昼夜不息,北直隶民夫离乡者已逾三千,良田荒芜者不计其数,民间怨言渐起。”
顿了顿,王阳明话锋微转,却更见锋芒:“八虎恃宠弄权,屡阻言路,甚者克扣边军粮饷。臣闻近日宣府守军冬衣未发,兵士冻毙者已有三人。
陛下若念及江山根基,当罢西苑以苏民力,除奸佞以正朝纲,如此方能消弭天诫,重拾民心。”
话音刚落,朱厚照一巴掌重重拍在御案上,“啪”的脆响震得殿内安静下来,阶下百官皆垂首屏息。
朱厚照霍然起身,明黄龙袍下摆扫过御座前的香炉,火星溅落在金砖上:“放肆!你们一个五品郎中一个员外郎,也敢妄议天象、非议朕的决策!”
“大胆狂徒,竟然拿‘天诫’做幌子,不过是想借直谏博个‘逆龙鳞’的虚名!”朱厚照越说越怒,扬手扫落御案上的奏折,纸页纷飞如雪,“你们以为朕看不出你们的心思?来人!”
殿外侍卫闻声而入,朱厚照伸手指向李梦阳,王阳明,声音冷得似冰:“把这些个借言邀名的狂徒先打三十大板,再打入北镇抚司衙门,严加审问!
给朕去查,是谁在背后撺掇他,敢借夔门覆舟之事妄言天象逼宫。”
“陛下息怒!”户部尚书韩文缓缓出列:“李郎中与王员外郎虽言辞过激,却也是忧心国事,绝非借言邀名!若陛下要罚,便先罚臣未能尽到规劝之责!”
朱厚照冷哼一声:“怎么?韩尚书也想要以直邀名!”
韩文心中把李梦阳骂了八百遍了,可是李梦阳是他的兵,他只能死保到底了,否则士林的名声就没有了。
韩文直起腰说道:“陛下,臣所言句句所实,不做那邀名之举。”
朱厚照眼神更冷:“句句属实?韩尚书是觉得朕眼盲心瞎,分不清谁在为国、谁在博名?”
韩文心中哀叹,户部尚书位置还没有坐热,自己这是大明最短命的户部尚书了。韩文双手缓缓解下头冠:“陛下,臣惶恐,臣有罪,臣自请乞骸骨。”
话音未落,兵部尚书忽然出列:“陛下息怒!臣愿为李、王二人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