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蓉的声音又冷又硬,像寒冬里冻透的冰棱,直直扎向张和龄:“少爷,明知我是个带娃的寡妇,也没半分嫌弃;可你呢?当年我怀着你的孩子,被夫人堵在柴房,你只敢躲在书房里,连一句护我的话都不敢说!”
刘蓉往前跨了一步,目光死死盯着张和龄涨红的脸,字字都带着咬牙的劲:“少爷是打心里愿意尊重我们这些下人的,愿意给我们谋出路。”
张和龄被堵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刘蓉的手都在发颤:“你……你这是被他迷了心窍!他是我儿子,他又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不是我护着他,他早就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我会不如……”
“正因为他是你儿子,才更不像你!”刘蓉猛地打断张和龄,眼泪又涌了上来“他敢承认自己的心思,敢护着我,就算知道我们不可能,也没逼过我半分;
可你呢?当年不敢认我,如今不敢认自己的错,只会拿‘府里艰难’当借口,拿‘侯爷身份’当挡箭牌!张和龄,你这辈子,都只敢顾着你自己!”
张和龄脸色铁青说道:“他生来就是含着金汤匙,哪里知道创业之艰难。蓉儿,我今天不想和你争这些了。总之,你们不准再来往了,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张和龄说完来到张锐轩身边,抄起张锐轩,有些艰难的一步一步走出房间,上了马车。
刘蓉瘫坐在门口,望着车轮转动缓缓的离开永利碱厂,留下两行深深的车辙,慢慢的被积雪覆盖,抚平。
宋小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刘蓉后面,静静的没有出声,就这么陪着刘蓉一起看雪。刘蓉一个转身看到宋小和,“臭小子,你怎么走路无声,你要吓死老娘呀!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看雪发呆的时候!夜深了,娘!地上凉,刚刚来的是谁呀!”宋小和没有见过张和龄,不认识张和龄。
刘蓉被儿子问得一怔,方才绷得紧紧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眼眶又热了。伸手拽过宋小和的胳膊,借着力气慢慢站起身,指尖还带着方才扶门框时沾的寒气:“没谁,一个儿时的玩伴。”
刘蓉不愿多提张和龄,转身往屋里走,脚步还有些虚浮,宋小和连忙伸手扶着。
暖炉里的炭火早已燃尽,空酒壶还摆在桌上,瓷杯上的冰裂纹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格外清晰。
刘蓉盯着那酒壶看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刚跟那位贵人……还有锐轩,喝了几杯酒。”
“张公子也在?”宋小和皱了皱眉,宋小和虽没见过张和龄,但是知道张锐轩,心里总有些不放心,“娘,你们没吵架吧?我刚才在外面,好像听见屋里声音挺大的。”
刘蓉拿起桌边的账册,指尖摩挲着封皮上的墨迹,好半天才摇了摇头:“没吵,就是说开了些事。”
刘蓉抬眼看向宋小和,勉强扯出个笑来,“往后啊,娘就专心管着碱厂,再也不琢磨那些没用的了。你刚中了童生,往后还要考秀才、考举人,咱们娘三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宋小和看着母亲泛红的眼角,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没再多问,只轻轻拍了拍刘蓉的手背:“娘,有我呢。不管啥事儿,我都跟你一起扛。天晚了,我去给你热碗粥,喝完早点歇着。”
刘蓉点点头,看着宋小和转身去灶房的背影,又望向窗外。雪还在下,方才马车留下的车辙早已被新雪盖得严严实实,就像那些翻涌了二十多年的过往,看似被压下去了,可只有自己知道,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痛,哪有那么容易被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