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侯府门外青石板路时,张和龄怀里的张锐轩早就醒了,只是没有想到父亲会找到永利碱厂去,只能一直装睡。
刚踏进陶然居院门,守夜的丫鬟婆子便慌忙迎上来,却被张和龄一个冷眼逼得不敢出声。
暖阁里灯火亮得刺眼,汤丽听见动静从内室走出,见张和龄脸色铁青,怀里还半拖半抱着醉得瘫软的张锐轩,
汤丽刚要上前接人,就被张和龄狠狠瞪了一眼。
“跪下!”张和龄将张锐轩往旁边仆妇怀里一塞,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屋顶。
汤丽吓得膝盖一软,慌忙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双手紧紧攥着裙摆,指尖泛白。
红玉和绿玉也是吓得一激灵,连忙跪在汤丽的身后。
汤丽偷眼瞥见张和龄胸前狐裘还沾着雪水,不知道这怒火为什么冲着自己来的,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你这个少夫人是怎么当的?”张和龄踱到汤丽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汤丽,语气里满是失望与斥责,“你是大家闺秀,要大度,不要学那些小门小户,尽弄一些阴司手段,搞得好好一个爷们都不愿意回家。”
汤丽喉头动了动,心里很委屈,宝珠的死真的不是自己弄的,可是又无从辩解。
汤丽的眼泪瞬间涌满了眼眶,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掉下来,只把头埋得更低,声音细得像蚊蚋:“公公明鉴,儿媳从未用过阴私手段……宝珠姑娘的事,当日府里已经查过,是她自己不慎跌倒,儿媳实在冤枉。”
“冤枉?”张和龄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容不下她,处处给她脸色看,她一个好好的姑娘,怎会在自家院里跌倒?你们夫妻怎么会生份了。”
旁边的红玉急得想开口辩解,却被绿玉悄悄拽了拽衣袖——主子都没敢多言,她们做丫鬟的,哪敢插嘴触侯爷的霉头。
汤丽指尖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儿媳知道,锐轩心里记挂宝珠姑娘,儿媳也难过。这些日子,儿媳处处让着他,从不敢多劝一句,可他……他心里终究是过不去那个坎。”
“还敢顶嘴?”张和龄的声音骤然冷硬,像淬了冰的钢鞭抽在暖阁里,“本侯说你容不下人,你便敢拿‘心里过不去坎’来推托?看来是平日里太纵容你,连尊卑规矩都忘了!”
张和龄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汤丽苍白的脸,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自己掌嘴十下。让你好好记着,什么是张家少夫人该有的本分,什么是‘不辩’的规矩!”
汤丽浑身一僵,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冰凉的青砖上。
汤丽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掐出的红痕,看着自己的掌心,又想起张锐轩的冷暴力,还有此刻公公的绝情,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
可是不敢违逆,只能咬着牙,将手掌抬到脸侧。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暖阁里回荡。第一下落下时,脸颊瞬间红了一片,疼得眼眶更热。
红玉和绿玉跪在后面,急得身子发颤,却只能死死咬着唇,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
张和龄站在一旁,目光冷厉地盯着汤丽,没有半分动容:“用力些!张家不曾少了你的吃喝,这是故意敷衍本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