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孟克的笑声在河谷里回荡,尖锐得像冰碴刮过岩石,惊得几只寒鸦扑棱棱从枯树上飞起。
周围的亲卫们手里的干粮“啪嗒”掉在雪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惶恐。
有人悄悄往旁边缩了缩,粮草断绝,身后追兵的马蹄声仿佛还在耳膜里震颤,大汗不想着如何收拢残部,反倒对着一条结冰的河笑成这样,不是疯了是什么?
一个跟着巴图孟克多年的老护卫阿里乌攥紧了刀柄,指节泛白。想起出发时大汗扬鞭指明朝廷的意气,想起草原上牧民们“长生天庇佑”的欢呼,心里哀叹,完了,连大汗都这样了,蒙古的天,怕是真的要塌了。
阿里乌涨着胆子问道:“大汗胜败乃兵家常事,何故大笑!”
巴图孟克悠悠说道:“我不笑别的,只是笑南蛮子用兵还是少了一些智谋,我若用兵,在这里埋伏一彪人马,我等人困马乏之际,岂不是做了南蛮子的俘虏。”
阿里乌闻言一怔,随即猛地抬头看向巴图孟克,眼里的惶恐渐渐褪去,换上了几分惊疑。旁边的亲卫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大汗没有疯就好,蒙古就有希望。
巴图孟克收了笑,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自信:“南蛮子火器虽利,可以到底是没有自信,不敢深入草原。此战我们虽然失利,可是草原上还有几万部族尚存,只要十年生育,还是可以东山再起。”
这话一出,周围的将士们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起来。
“大汗英明!我等不及大汗的智慧十之一二!”阿里乌脸上又惊又愧,狠狠捶了下自己的大腿,刚刚竟然怀疑大汗,真是该死。
“可不是嘛!明军只敢凭着火器之利,到了这草原哪里是我们的对手!”另一个络腮胡的千夫长嗓门洪亮起来,刚才耷拉的脑袋也昂了起来,“还是大汗英明,看透了他们的底细!”
“长生天庇佑大汗!庇佑蒙古!”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立刻有更多人跟着呼应,声音在河谷里此起彼伏,驱散了之前的死寂。
巴图孟克望着众人重新燃起些精神的脸,嘴角又微微扬起。
寒风依旧刮着,但将士们眼里的惶恐淡了,握着刀的手也稳了些——只要大汗还能看清局势,只要还有一丝喘息的余地,这草原的火,就还没灭。
话音刚落,河谷两侧的山梁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积雪被震得簌簌滚落。
亲卫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刚才还高昂的呼喊卡在喉咙里,化作惊恐的抽气声。
“轰隆——轰隆——”
数发炮弹拖着尖啸砸进人群,冻土被掀翻,残肢与碎冰混着硝烟腾空而起。
巴图孟克有些惊慌失措的大声吼道:“哪里儿打炮!哪里儿打炮!”
巴图孟克猛地回头,只见山梁上露出密密麻麻的明军旗帜,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河谷中央,为首那员将领身披亮银甲,不是才宽是谁?
“南蛮狗贼!”巴图孟克目眦欲裂,弯刀重重劈在冰面上,“竟在此设伏!”
才宽在高坡上勒住马缰,看着河谷里乱作一团的蒙古人,朗声说道:“里面的人听着,早料你会走此路!大明兵部尚书左都御史才宽,在此候你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