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师爷偷偷瞥了眼张锐轩,又瞅了瞅那纹丝不动的马车,心里直犯嘀咕。
世子爷放着好田不要,偏要这鸟不拉屎的砾石滩?莫说盖庄子、开铺子,便是想养几头牲口都嫌硌脚。难不成这荒滩底下藏着什么宝贝?
师爷越想越糊涂,却不敢多问,只悄悄拉了拉知县的袖子,压低声音飞快道:“老爷,是寿宁侯荒废的马场西边那片滩涂,确有一千多亩……”
知县心想原来是一片砾石原,那无所谓,只要不是良田,都是小问题。
知县想到这里说道:“这个好说,蔡师爷,你陪张世子走一趟,划下桩界来。”
不过知县想了想,又说道:“还是下官陪张世子走一趟吧!”一千亩地,知县害怕是张锐轩买通师爷,将良田报成荒地,给糊弄了,还是亲自去一趟。
张锐轩说道:“也好,不如我们一起同乘马车吧!”
马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规律的颠簸声。车帘缝隙漏进的阳光在锦垫上晃悠,知县正襟危坐,两手攥着官袍下摆,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忽听张锐轩慢悠悠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西山淫僧庙案是不是该结案了?”
知县身子猛地一僵,额角青筋跳了跳,偷偷抬眼,见张锐轩正把玩着腰间玉佩,目光却透过车帘望向窗外,仿佛随口一提。可那话里的分量,压得他心口发闷。
“这……此案牵涉甚广,卷宗还在细审……”知县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下官正打算近日整理清楚,再呈上去……”
“本世子只是好奇,不是想干涉大人办案?就这等民怨沸腾的案子有必要报上去吗?到时候各位面子上都不好看吧!”
知县点了点头说道:“下官知道怎么做了!”原来买地是一个幌子,想要处理这个淫僧庙案才是关键,知县在心里说,倪二郎呀!倪二郎,算你命苦。
张锐轩忽然轻笑一声,指尖在玉佩上顿了顿,目光转过来时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大人这话就错了。”
张锐轩身子微微后倾,靠在车壁上,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本世子不过是随口闲聊,哪就到了‘知道怎么做’的地步?朝廷律法森严,案子该怎么审、怎么结,自有章程,本世子可从不敢置喙。”
说着,张锐轩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掠过的树影,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清晰:“大人是父母官,该怎么结案是大人事,心里有数就好,可别往我头上安什么话头。”
知县手心里的汗又冒了出来,这分明是点了一句,却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知县喏喏应着,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位世子爷哪里是闲聊,分明是把话递到了明处,偏又不肯留下半分把柄。
知县现场确认过了,确实是荒地,张锐轩交了100两银子买下这一片砾石荒坡地,最后粗步丈量一下一千二百亩,不过也无所谓,理论最低要120两,不过那也是理论上而已。
宛平知县回去之后,就写了一个奏折,西山淫僧庙案相关人员突然暴毙了,得了鼠疫,宛平监牢申请一百两经费用于灭鼠。
曾经轰动一时的西山淫僧庙就这样虎头蛇尾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