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还留着她清脆的笑声,张锐轩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触到的温热脸颊,嘴角的笑意未散。
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墨的手,又扫了眼桌上写了一半的字——原本有些浮躁的笔锋,不知何时竟添了几分随性的暖意。
李虎看着宝珠跑了出去,进来说道:“老爷在正书房要见你,少爷走吧!”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茶杯重重砸在桌上的脆响,心下便知,这趟怕是躲不过一顿训斥。
推门进去时,张和龄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身形挺拔却透着股压抑的怒气。听见脚步声,张和龄缓缓转过身,眉毛拧成个疙瘩,眼神像淬了冰:“你可知错?”
张锐轩垂手站定,没辩解,只低声道:“爹。”
“别叫我爹!”张和龄猛地一拍书桌,上好的紫檀木桌面震得砚台都跳了跳,“我张家世代书香,讲究的是礼义廉耻!产房是什么地方?那是冲煞污秽之地,你一个侯府世子,竟能抬脚就迈进去?传出去,你的脸面还要不要?张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李氏是儿子带回碱厂的人,她难产,稳婆束手无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尸三命。”张锐轩抬眼,声音平静却带着执拗,“名声再重,重得过三条人命?”
“放肆!”张和龄气得胡须都抖了,“规矩就是规矩!女子生产本就有阴阳相冲之说,你进去沾了那污秽气,轻则损了气运,重则……”张和龄话没说完,却被张锐轩打断。
“爹,儿子是救了人,不是闯了祸。”张锐轩喉结动了动,想起产房里那片刺目的红,想起两个微弱的啼哭,语气沉了几分,“若是因为‘污秽’二字见死不救,那这名声,不要也罢。”
张和龄被张锐轩堵得一噎,指着张锐轩的手半天没放下,胸口剧烈起伏着。
良久,才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坐回椅上,闭着眼摆摆手:“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就等着被御史弹劾吧!”
张锐轩望着父亲鬓角,终究没再说什么,只躬身行了一礼,轻轻带上了书房门。门外的风带着夏夜的凉意,吹在脸上,却吹不散方才那番争执里,藏不住的无奈。
第二天,张锐轩来到永利碱厂,李氏看到张锐轩到来脸色羞红。
张锐轩沉声说道:“裤子脱了吧!”
李氏闻言浑身一震,方才还带着感激的脸“唰”地红透了,连耳根都烫得能煎鸡蛋。心想,小侯爷真的对自己有意思,我该怎么办。
李氏慌忙低下头,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指节都泛了白,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小侯爷……奴家、奴家身子还虚着呢……那事儿……能不能、能不能等奴家好利索了……”
话没说完,脸颊已烫得快要冒烟,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张锐轩,连脖颈都泛起层薄红——自生产那日被他撞见最狼狈的模样,此刻听见这话,只当是张锐轩起了别的心思,又羞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张锐轩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呵斥道,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无奈,“那日给你缝的线,今日该拆了?”
李氏猛地抬头,眼里的羞怯愣了愣,随即化作满满的窘迫,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只觉得脸上更热了。原来……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