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指尖发颤,半天没解开裤头的绳结,好不容易松了些,又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头垂得更低,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连耳根都红得快要滴血。
张锐轩背过身去,沉声道:“好了就说一声。”
身后传来布料窸窣的轻响,片刻后才听见李氏细若蚊吟的“嗯”。
张锐轩这才转过身,视线落在伤口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那日情急之下缝的线歪歪扭扭,有的地方扎得深,有的地方松松垮垮,活像条爬歪了的蜈蚣。
“啧。”张锐轩低低咂了声,自己都觉得不甚满意,镊子捏住最靠近边缘的一个线头,用剪刀剪开线,稍一用力,线便抽了出来。
做了两次后,把剪刀和镊子递给刘蓉,你来吧!
刘蓉接过剪刀和镊子,指尖却微微发颤,看着李氏身下那片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瞥了眼旁边歪歪扭扭的线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小侯爷,这……这我实在不敢下手。”
张锐轩眉头一蹙,语气沉了沉:“有什么不敢的?”张锐轩指了指那些线头,语气里带着点不耐,却又刻意放缓了些,“你平日里给儿子缝补衣裳,剪个线头不是熟门熟路?这跟做衣服剪线头没两样,无非就是布料变成皮肉而已。”
刘蓉咬了咬唇,看看张锐轩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李氏紧绷着的身子,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那……我试试。”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坐下,捏着镊子的手稳了稳,才慢慢伸向那些线头。
李氏感觉到刘蓉的动作比张锐轩轻柔得多,紧绷的脊背稍稍松了些,却依旧不敢抬头,只把脸埋得更深,耳尖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张锐轩站在一旁盯着,见刘蓉虽慢却稳,总算没再出声催促,只是看着那些被自己缝得七扭八歪的线,心里暗自嘀咕:回头倒真该跟刘蓉学学这针线活,免得下次再闹笑话。
张锐轩来到京师制造总局,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李晓山:“李大夫看看,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李晓东接过一看,上面写的是《金匮拾遗》,内容主要是介绍微生物感染和防制,还有产科手术方法和注意事项,术后护理。
外科缝针和绷带包扎技术,很多张锐轩也不懂,只能是描述一个大概。
李晓山接过小册子,起初只当是寻常医书抄本,漫不经心地翻开,可越往后看,眉头便越皱越紧,手指捻着纸页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看到“微生物感染”那几页时,他忽然“咦”了一声,抬眼看向张锐轩,眼里满是惊疑:“小侯爷,这‘看不见的虫子’……竟是伤口化脓、产后发热的根源?”
张锐轩点头:“我也是从这本中,偶然得知,说是这些小东西肉眼难见,却能在皮肉里作祟,让伤口烂得更快。”
李晓山没说话,又往下翻,看到产科手术的图示和步骤,指尖在“侧切”“消毒”那几行字上反复摩挲,喉结动了动:“那日您救李氏用的法子,竟真有章可循?还有这‘术后用烈酒擦拭器械’,与您当时烧剪刀、涂酒精的举动,竟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