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那的主动拉拢,让他第一次有被重视之感。务那也向他承诺,待其接任大祭司,诺牙川便能真正跻身贵族之列。
方才,他受务那之命,潜伏在巫其谷家门外,等待着阿澜依现身。虽然他不知为何要杀这个妻妹,但既然务那吩咐,他就必须要做。
午后,看到阿澜依从家中出来,他便紧随其后,一路尾随至远离寨子的深山中,打算伺机而动。竹影摇曳间,那抹纤细身影在前方匆匆前行。诺牙川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无声踏过铺满竹叶的山路,逐渐逼近目标。
而阿澜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加快了脚步,诺牙川正欲追上,却猛地僵住——
少女的身影,在他前面突然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四周的竹林开始旋转,翠绿的竹叶幻化成无数漩涡,将他包围。
“怎么回事……”他踉跄后退,斧头哐当坠地。
待眩晕稍止,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站在一片河畔的林间。
脚下溪水潺潺,远处青山如黛——此处竟是十几里外的清溪!
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诺牙川四下张望,想弄清是怎么回事。却见前方,一道玄色身影静立竹下。
而这个人,他认识。
“周大当家,您怎会在此?”诺牙川强作镇定,拱手一礼。
此人虽凶名赫赫,但眼下他在招服的地盘上做客,总不至于无故发难。
“你呢,来此所为何事?”周綦声淡如水,如闲话般问道:“杀阿澜依的?”
诺牙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周綦信手折下一片竹叶,继续道:“我是来杀你的。”
“大当家……说笑了。”诺牙川心头一凛,仍勉强扯动嘴角。
周綦静静注视着他,目光深沉:“你看我,像是在说笑么?”
诺牙川心下一凛,他喉头发紧,竟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怎么,不知自己为何该死?”周綦唇角微扬,目光轻移。只见那清溪上空,竟浮现出一幅幅流动的画面——
四年前,诺牙川和其他安保队员巡山时,因山路被落石阻断,与另一族人困于山洞。为争夺最后一袋救命的青稞,他将对方活活打死;三年前的雨季,他将撞破自己与乌图雅私通的族中少女梨花推入赤水;几日前的祭祀大典,他要杀一个孩子时,被孩子的母亲阻拦,盛怒之下,他将那位母亲活活砍死……而这一幕幕罪业,此刻皆映于水面之上。
“不……不可能……”诺牙川惊恐地后退,双腿一软跪倒在溪水边,冰冷的溪水浸湿了他的裤腿,“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诺牙川只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他下意识地想去捡地上的斧头,却发现腿软得已站不起来。
周綦缓步走近。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此刻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
“二十四个。”周綦轻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诺牙川知道这个数字的意味——那是他手上欠下的人命。
“死在你手中的人,你未曾给过他们机会,”周綦指尖轻转竹叶,“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仅以此叶为刃,若你今日能逃脱,我便不再杀你。”
听闻此话,诺牙川所有的恐惧骤然化为狠戾——只要杀了眼前这人,他便能活下去,便能成为贵族,将昔日所有轻蔑与羞辱尽数踩在脚下!
只见他猛地抓起斧头,向周綦扑去。
而就在他动身的刹那,周綦指间竹叶凌空轻划。
一道优雅的弧光在眼前闪过。
然后,诺牙川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清凉,没有疼痛,只有一种解脱般的麻木。
他茫然垂首,见鲜血自喉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溪水。他想嘶吼,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手中的青铜斧也掉进了水里。
临死之前,他再次抬头,望向周綦原先所立之处。
而那里,早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