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档案室的烛火忽明忽暗，将楚墨踱步的身影在墙面上拉得忽长忽短。他指尖叩击着桌面，目光落在那枚纯金令牌上，令牌背面的“月”字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与苏瑶刚刚找出的卷宗形成无声的呼应。
“王显的门生……”楚墨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抬眸看向苏瑶，“当年追查萧策的官员既是王显门生，必然留有记录。你查过这位官员的近况吗？”
苏瑶指尖划过卷宗边缘泛黄的纸页，摇头道：“还没来得及，不过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此人姓周，名周明远，当年追查结束后就辞官归隐了，听说定居在京城城郊的柳溪村。”她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暗卫捧着一封密信快步进来，单膝跪地：“王妃，柳溪村传来消息，周明远三天前暴毙了。”
“又是三天前。”楚墨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和萧允失踪是同一天，这绝不是巧合。看来银莲教在清理旧账，凡是知道萧策底细的人都在被灭口。”
苏瑶接过密信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暗卫说周明远是‘突发恶疾’去世，但村民私下议论，说他死前一晚见过陌生人，对方穿的是西域风格的服饰。而且周明远的书房被翻过，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的应该是当年萧策假死的证据。”楚墨沉声道，“萧策怕周明远泄露秘密，干脆杀人灭口。现在线索又断了一条，必须加快速度。”他看向窗外，夜色已深，天边的乌云愈发厚重，“先回王府休整，明日一早兵分三路：我去京畿卫所核对账本上的资金流向，你带人手去柳溪村勘查周明远的死因，顺便找找他书房里丢失的东西，再让人盯着京兆尹那边的盘查情况，有西域商队的消息立刻汇报。”
苏瑶点头应下，将卷宗仔细收好。两人走出大理寺时，夜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亲卫早已备好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在寂静的夜色中留下沉闷的声响。回到摄政王府，苏瑶刚洗漱完毕，就听到院外传来轻响，暗卫闪身而入，递上一枚蜡丸：“王妃，李锐大人传来急报，在固安驿站发现了西域商队的踪迹。”
苏瑶立刻拆开蜡丸，展开里面的字条，快步走向楚墨的书房。此刻楚墨正在灯下研究官窑带回的西域药材，见她进来，抬头问道：“有消息了？”
“李锐在固安驿站追上了那队西域商队，但里面没有萧允。”苏瑶将字条递给他，语气凝重，“商队首领说他们确实去漠北见过萧允，但只是受‘故人’所托送些衣物，萧允并未跟他们同行。李锐扣下了商队的货物，发现里面除了普通丝绸，还有不少西域雪莲和曼陀罗花粉。”
“曼陀罗花粉？”楚墨眼神一凛，“这东西能致人昏迷，甚至让人产生幻觉，当年五皇子谋反时，他的私兵就用过掺了曼陀罗花粉的酒水控制守卫。看来萧允是故意让商队引开视线，自己另选了路线回京。”他指尖在药材盒里拨弄着，突然停在一株灰绿色的植物前，“你看这株‘醉魂草’，也是西域特产，和曼陀罗搭配使用，能让人在昏迷中吐露真言，银莲教拿这些东西，恐怕是要审问什么人。”
苏瑶凑近一看，那植物的叶片上带着细小的绒毛，散发着淡淡的异香：“难道他们手里还有朝廷的人？或者是知道了什么秘密的目击者？”
“可能性很大。”楚墨将药材收好，“让李锐仔细审讯商队首领，问出他们口中的‘故人’是谁，另外派人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查固安附近的小路，萧允很可能乔装改扮，从陆路潜入京城。”
次日天刚蒙蒙亮，两人便分头行动。苏瑶带着四名暗卫赶往柳溪村，马车驶离京城后，路面渐渐变得泥泞。柳溪村依山傍水，村口的老柳树刚抽出新芽，周明远的家就在村子最东头，院门外挂着白色的挽联，隐约能听到里面的哭声。
暗卫早已提前打点好，村长见苏瑶带着侍卫前来，连忙上前招呼：“王妃娘娘，周先生的后事刚料理完，您想问什么尽管开口。”
“周先生去世前一晚，来的陌生人是什么模样？”苏瑶直接发问，目光扫过院内的陈设。
村长叹了口气，回忆道：“那人事先没打招呼，傍晚时分突然来的，穿的是蓝色的胡服，高鼻梁深眼窝，看着像西域人。他和周先生在书房谈了很久，后来周先生送他出门时，脸色特别难看，像是吵过架。第二天一早，周夫人就发现周先生没气了，口鼻里还有黑血呢。”
苏瑶心中一紧，这症状明显是中毒。她走进周明远的书房，里面果然被翻得一片狼藉，书架上的书散落满地，书桌的抽屉都被拉开，角落里还掉着一枚破碎的瓷片。暗卫立刻开始仔细勘查，苏瑶则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的灰尘，突然在书架后的墙角发现了一点暗红色的痕迹。
“这里有血迹。”她立刻示意暗卫，“小心取样，送去京畿卫所化验。”
一名暗卫用银针轻轻挑起血迹，另一名暗卫则在书桌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个油纸包。苏瑶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张残破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萧策”“西域”“银莲”几个字依稀可辨，末尾还有一个小小的莲花印记，与官窑发现的密信纹样一致。
“果然有线索。”苏瑶将信纸收好，又问村长，“周先生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联系过？或者提起过镇南侯府的旧事？”
“镇南侯府？”村长愣了愣，“前几天倒是有个年轻公子来问过，说自己是周先生的远房亲戚，想了解当年的事。那人穿着锦缎袍子，看着气度不凡，不过我总觉得他眼神怪怪的。”
苏瑶心中一动：“他长什么样？什么时候来的？”
“就三天前早上，比那个西域人早几个时辰。”村长回忆道，“中等身材，留着山羊胡，右眼下方有颗黑痣。”
暗卫立刻将样貌记录下来，苏瑶沉吟片刻，吩咐道：“留两个人在这里盯着，若有陌生人再来打听，立刻拿下。其他人跟我回京城，把血迹和信纸送去京畿卫所。”
与此同时，京畿卫所的库房里，楚墨正对着账本上的数字皱眉。银莲教的资金往来极为隐秘，大部分款项都通过民间的票号周转，其中最大的一笔支出流向了京城的“锦绣庄”。楚墨立刻让人去查锦绣庄的底细，得知这家布庄半年前刚易主，新老板是个神秘的西域商人，从不露面，日常事务都交给掌柜打理。
“备马，去锦绣庄。”楚墨起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就遇到了前来送线索的苏瑶。两人交换信息后，楚墨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右眼有黑痣的男子，加上西域商队和锦绣庄，看来这些线索都能串起来了。先去锦绣庄，说不定能找到萧策的踪迹。”
锦绣庄位于京城的繁华地段，店面装修得极为精致，门口挂着五彩的绸缎，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楚墨和苏瑶乔装成买布的客人走进店内，掌柜立刻热情地迎上来：“二位客官想看些什么？小店刚到了西域的冰蚕锦，可是稀罕物。”
苏瑶目光扫过货架，看似随意地问道：“掌柜的，听说你们老板是西域来的？我们家主子想定制一批西域纹样的锦缎，想亲自和老板谈谈。”
掌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笑着摇头：“实在对不住，我们老板行踪不定，平时都不在店里。客官要是有需求，跟我说一样的。”
楚墨注意到掌柜的袖口沾着一点黑色的炭灰，和官窑密信上的炭笔颜色一致，心中已然有了数。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苏瑶递来的暗号，对暗卫使了个眼色，突然厉声道：“拿下！”
暗卫立刻上前控制住掌柜，店内的客人吓得纷纷避让。楚墨走到柜台后，掀开木板，果然发现通道尽头连着一间密室，里面堆满了西域的布料和药材，墙上还挂着一张京城地图，西郊渡口的位置被用红笔圈了出来。
“看来这里是银莲教在京城的联络点。”苏瑶拿起桌上的账本，上面记录着布料的分发记录，其中几笔都标注着“送往官窑”，“掌柜的，你们老板是谁？右眼有黑痣的男子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掌柜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不肯开口。楚墨拿起桌上的曼陀罗花粉，凑近他的鼻尖：“这东西的滋味不好受吧？要么说实话，要么就尝尝昏迷中吐露真言的滋味。”
掌柜的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说道：“我说！我们老板是……是萧策大人！那个黑痣男子是他的手下，负责传递消息。三天前，萧策大人还来过这里，说要等一个重要人物，让我们准备好冰蚕锦做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