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绸缎行的掌柜是太子手下的远房表舅。”楚墨忽然道,“你去的时候小心些。”
苏瑶心头一凛:“多谢王爷提醒。”
楚墨颔首,上了马车。车轮滚动时,他掀开帘角,看着苏瑶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对车夫道:“去太子府。”
临江绸缎行离柳氏布庄不远,却冷清了许多。门口的伙计见了苏瑶,眼神躲闪,半天没敢上前招呼。
“你们掌柜呢?”苏瑶径直走进店内,目光扫过货架。这里的绸缎料子虽好,却摆放杂乱,有的上面还沾着灰尘。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从内间走出来,看到苏瑶时愣了一下,随即堆起笑:“是大小姐啊,稀客稀客。”
这人就是掌柜李胖子,苏瑶小时候见过几次,印象里总是笑眯眯的,此刻却笑得有些勉强。
“李掌柜,近来生意如何?”苏瑶拿起一匹暗红色的蜀锦,上面绣着缠枝莲纹样,针脚却有些粗糙。
李胖子搓着手:“还行,还行。”
“是吗?”苏瑶走到柜台前,拿起一本翻开的账册,“上个月的进项只有沈氏布庄的一半,这也叫还行?”
李胖子的脸瞬间白了,支支吾吾道:“是……是近来绸缎涨价,进货贵了……”
“进货贵了?”苏瑶冷笑一声,“我怎么听说,你把最好的料子都送到太子府去了,还说是‘孝敬’?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丞相府什么时候与太子牵扯上了。”
李胖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小姐饶命!是太子殿下的人逼着小的送的,小的不敢不送啊!”
苏瑶看着他,忽然想起母亲在世时,总说李胖子老实本分,让他多照看绸缎行。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竟成了太子的人。
“账本我带走,从今日起,临江绸缎行由沈阳成代管。”苏瑶转身向外走,“你收拾东西,滚出京城。”
李胖子哭着求饶,苏瑶却没有回头。有些人心变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离开临江绸缎行时,春桃气鼓鼓地道:“这个李胖子,真是忘恩负义!亏夫人当年那么信任他!”
苏瑶淡淡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吉祥银号在东街,是母亲当年创办的第一家产业。王掌柜被抓后,这里由他的副手张管事代管。苏瑶刚走到门口,就见张管事带着几个伙计在清扫台阶,见了她连忙迎上来。
“大小姐,您可来了!”张管事眼眶通红,“王掌柜被抓后,银号的生意一落千丈,好多储户都来提款,若不是摄政王派人来说会保我们,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摄政王?”又是摄政王苏瑶来不及多想便走进银号,里面果然冷清了许多,只有几个老伙计在柜台后打瞌睡。她拿起账本翻看,眉头渐渐皱起。
“这里怎么少了五千两银子?”她指着其中一页。
张管事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是……是王掌柜被抓前,取走给伙计们发月钱了。”
“是吗?”苏瑶抬眼看向他,“王掌柜做事一向谨慎,发月钱从不用这么多。”
张管事的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苏瑶忽然想起王掌柜说过,张管事是三皇子府推荐来的,当时她还觉得多个人手也好,没想到……
“把银子交出来,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苏瑶的声音冷了下来。
张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大小姐饶命!是三皇子府的人逼着小的做的,他们说若是不把银子交出去,就杀了小的全家!”
春桃在一旁气得发抖:“又是三皇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苏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银子我会让人向三皇子府讨回来,你暂且继续管着银号,若是再敢有二心,休怪我不客气。”
张管事连连磕头,感激涕零。
离开吉祥银号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将街道染成金色,苏瑶站在街角,望着来往的行人,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母亲留下的产业,看似风光,实则早已被各方势力渗透,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小姐,我们回家吧。”春桃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疼地道。
苏瑶点头,正要上马车,却见一个穿黑衣的侍卫匆匆走来,对她拱手道:“大小姐,王爷请您去摄政王府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春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现在?”
侍卫点头:“马车已经备好。”
苏瑶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侍卫上了马车。摄政王府离这里不远,马车行驶了一刻钟就到了。府门大开,侍卫引着她们穿过回廊,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
院子里种着几株玉兰,白色的花瓣在暮色中散发着清香。楚墨坐在廊下的石桌旁,面前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
“苏大小姐来了,坐。”他抬手示意。
苏瑶在他对面坐下,侍卫给她倒了杯酒,酒液清澈,带着淡淡的酒香。
“王爷找我来,有什么事?”她轻声问。
楚墨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本王查到,你母亲当年的死,可能和太子有关。”
苏瑶猛地抬头,心脏狂跳起来:“您说什么?”
“当年你母亲去皇家寺庙上香,回来的路上就病逝了,对外说是急病,但本王查到,那天太子也在皇家寺庙。”楚墨看着她,眼神凝重,“而且,给你母亲诊治的太医,第二年就告老还乡,不久后就病逝了,死得很蹊跷。”
苏瑶的手紧紧攥着酒杯,指节发白。母亲的死一直是她心头的痛,前世她只当是意外,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疑点。
“太子为什么要杀我母亲?”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或许和先皇后有关。”楚墨缓缓道,“先皇后去世前,曾交给你母亲一样东西,说是能保相府平安。本王怀疑,那东西对太子的地位不利。”
苏瑶愣住了,母亲从未提过这件事。她忽然想起母亲留下的那只樟木箱,里面除了账册,还有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子,她一直以为是母亲的首饰,从未打开过。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惊,“多谢王爷告知。”
楚墨看着她,忽然道:“以后巡查店铺,若是遇到难处,可以让人去王府找本王。”
苏瑶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心头一暖:“多谢王爷。可王爷图什么呢?”
对于苏瑶的问题楚墨并没有回答。
离开摄政王府时,夜色已深。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春桃打了个哈欠:“小姐,您说王爷是不是对您有意思啊?又是帮咱们解围,又是告诉咱们这么重要的事。”
苏瑶脸上一热,嗔道:“胡说什么,王爷不是说了好奇吗?我们就先当他是好奇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那个总是在危难时刻出现的身影,那双沉静却带着暖意的眼眸,让她在这波诡云谲的京城中,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安稳。
而他对她又有何求,为何几次三番帮她还插手她的事,这桩桩件件都令她不得其解。
回到相府时,老夫人派人送来一碗莲子羹。周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苏瑶喝完,才道:“老夫人说,大小姐今日辛苦了,让您早点休息。”
苏瑶点头:“周嬷嬷替我谢过祖母。”
周嬷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老夫人还说让您万事小心,有些事情牵扯太多了,一不小心就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苏瑶心中一动,祖母这是在提醒她?她送走周嬷嬷,回到房间,打开樟木箱,拿出那个紫檀木盒子。盒子上的锁已经生锈,她找了把小刀,费力地撬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块巴掌大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令”字,玉质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什么?”春桃好奇地凑过来。
苏瑶拿起玉佩,指尖拂过上面的刻字,忽然想起楚墨的话。先皇后交给母亲的东西,能保相府平安,对太子不利……难道就是这块玉佩?
她将玉佩小心地收好,放回樟木箱。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满地的海棠花瓣。她知道,从今夜起,她要面对的,不仅是苏柔和三皇子,还有高高在上的太子。这些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就像是个大圈套一样。
但她不再害怕。母亲留下的产业,她会守住;母亲的死因,她会查清;那些亏欠她们母女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那些她不得不牵扯进去的阴谋,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而那个总是在暗处守护她的摄政王,又会在这场风波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苏瑶望着窗外的月色,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爱管闲事还是有所求之事需要用到我,又或是更大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