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并非来自皮肉,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刺骨寒意。
赵景曜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眼前并非预想中天牢的肮脏潮湿,而是一片他曾无比熟悉的极致奢华——身下是触感如云朵般松软的云锦被褥,空气中弥漫着能安神静气的龙涎香,房间内每一件紫檀木摆设、每一件青瓷玉器,都彰显着主人的尊贵不凡。
这是哪里?
他不是被李存孝那个怪物打晕了吗?
赵景曜挣扎着想坐起身,浑身却如散架般酸痛无力,尤其是后颈,那被铁钳般巨手掐过的剧痛,仍在提醒他昏迷前那令人绝望的一幕。
“醒了?”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赵景曜心头猛地一跳,骇然循声望去。只见窗边,一个身着玄色蟒袍的年轻人正背对着他,手中端着一盏白玉茶杯,姿态闲适。那身形并不魁梧,可仅仅一个背影,就投射出山岳般沉重的压迫感,让他几乎窒息。
是……朱平安!
他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自己竟真的被活捉到了泰昌,带回了这生死大敌的巢穴!
“朱……朱平安……”赵景曜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与虚弱,变得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朱平安缓缓转过身,那张清秀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这笑意落在赵景曜眼中,却比任何刀锋都更显屈辱。他没有说话,只端着茶杯,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向床边走来。每一步的足音,都仿佛重锤,狠狠砸在赵景曜的心脏之上。
赵景曜下意识地向后蜷缩,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平安走到床边,用一种审视玩物的淡漠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赵景曜鼓起最后一丝可怜的勇气,色厉内荏地嘶吼,“我……我可是鸿煊三皇子!你若敢动我,我父皇绝不会放过你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苍白可笑。父皇……现在恐怕巴不得他立刻暴毙在泰昌吧。
果然,朱平安听完后,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轻笑:“你父皇?赵景曜,你是还没睡醒,还是在做梦?”
他优雅地俯下身,凑到赵景曜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恶魔般的低语说道:“就在昨天,你父皇在朝会上,亲口嘉奖了你的大哥赵景阳‘明察秋毫,为国除害’。因为你大哥‘及时’呈上了一封你意图勾结外敌、谋夺宝藏的‘亲笔信’。哦,忘了告诉你,那封信,是我找人模仿你的笔迹写的。”
“你的父皇,宁愿相信一张我随手伪造的图纸,一封漏洞百出的假信,也不愿再信你这个儿子一句话。你那些所谓的亲信,此刻不是在天牢里受刑,就是尸体已经喂了野狗。你以为你逃出了鸿煊的天牢?不,你只是从一个小笼子,跳进了我为你准备的、一个更大、更舒适的笼子而已。”
朱平安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赵景曜的心脏,将他最后一点名为“希望”与“尊严”的东西,割得血肉模糊,撕得粉碎!
“不……不可能……你在胡说!”赵景曜双目赤红,情绪失控地嘶吼着,这挣扎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胡说?”朱平安直起身,那玩味的笑容变得冰冷而残酷,“那你告诉我,在这天下之大,除了我这瑞王府,你还能去哪?回鸿煊京都,去你大哥的屠刀下领死?还是去你父皇的面前,承认你是个连一张假图都保不住的废物?”
赵景曜彻底语塞。他脑海中闪过父皇威严的脸庞,闪过大哥阴冷的笑容,闪过那些背叛的、或是惨死的面孔……天下之大,确实已无他容身之地。
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精神被彻底摧毁的模样,朱平安知道,火候到了。
“赵景曜,你是个聪明人。”朱平安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才能活下去。”
“我……”赵景曜张了张嘴,满心苦涩。活下去?他还有资格活下去吗?
“你当然能活下去。”朱平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带着一丝诱惑,“而且,能活得很好。甚至,比你当那个担惊受怕的三皇子时,还要好。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