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向皇帝,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陛下试想,如今言墨涵新丧,言国公府内部分崩离析——言墨轩觊觎世子之位,言墨承名声尽毁,若此时爆出玉瑾的身世,言家必定大乱。”
“乱又如何?”皇帝怒极反笑,指节叩着桌案,“难道为了一个国公府的安稳,就要让皇家血脉认贼作父?萧煜,你是朕的弟弟,是当朝亲王,怎能如此糊涂!”
“臣弟并非糊涂。”萧煜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显坚定,“言国公府是开国功臣之后,手握北境大半兵权,如今边境虽暂稳,朝中却有御史早已盯着言家的动静。若言家因玉瑾的身世反目,轻则引发朝堂党争,重则动摇京畿大周边境安危——这后果,陛下比臣弟更清楚。”
皇帝的怒火微微一滞,他何尝不知萧煜所言非虚。这些年言国公谨小慎微,才让皇室放心将兵权交予,可一旦言家出了乱子,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必定会借机发难,到时候不仅仅是言家,连皇室都会被牵扯进去。
见皇帝神色松动,萧煜继续说道:“言国公请封玉瑾为世孙,本就是按祖制行事——玉瑾是言墨涵明媒正娶的妻子所生,论法理,本就该承袭世孙之位。臣弟支持此事,一来是顺祖制、安言家之心;二来,也是为了护住玉瑾。”
“护住他?”皇帝皱眉,“让他留在言家,顶着言家的名头,就是护住他?”
“至少眼下是。”萧煜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柔和,“苏氏在言家本就处境艰难,若玉瑾没了世孙之位,母子二人只会更难立足。臣弟若强行将他们接出,反倒坐实了流言,到时候不仅护不住他们,还会让皇家蒙羞。不如先让玉瑾被封世孙,稳住言家,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皇帝沉默了。
良久,皇帝叹了口气,拿起那份言国公的奏折,指尖在“言玉瑾”三个字上反复摩挲。
烛火跳动间,他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你既已想清楚,朕便准了这份奏折。但萧煜,你要记住——”
他抬眼看向萧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玉瑾的身世,你必须妥善处置,绝不能让它成为朝堂某些人的把柄,更不能让皇室名声受损。若将来出了半点差错,朕第一个问你的罪。”
“是!”
皇帝又说,“昨日刚收到北方发生了雪灾的信报,你既这般清闲,便替朕走一趟,去赈灾吧。眼下已是年关,换成其他人都不如你叫朕放心。”
萧煜躬身行礼,声音掷地有声:“臣弟遵旨,定不辱命。”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萧煜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外,皇帝沉声唤出一人:“无言。”
一个诡魅般的身影出现在皇上面前,“参见皇上。”
“去探听一下,凌王和苏氏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身影又诡魅般消失。
……
国公府的白幡在寒风里飘了三日,灵堂前的素烛换了一茬又一茬,檀香味混着纸钱燃尽的灰气,裹着冬日的冷意,飘出半条街去。
自第二日起,言国公府门前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前来吊唁的皆是身着素色长衫或锦袍的男子,大多是言墨涵的袍泽旧交,还有言家的族人旧故等。
灵堂内,吴氏穿着素衣守在一侧,眼眶红肿却无甚哀戚,只机械地对来人点头回礼。
冯氏更是时不时偷瞄门外,心思早飞到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