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墨轩和言墨承两兄弟立在灵堂门口迎客，两人袖口的褶皱里还沾着未掸净的香灰。来吊唁的人大多面色沉郁，握上二人的手时，话也说得简短：“两位节哀，墨涵兄是条汉子，可惜了。”
“当年牛头山剿匪并肩作战，他还救过我一命，如今竟先走一步……”
段氏扶着廊柱站在里侧，眼瞧着来的都是能在朝堂或军中说上话的人物，眼底的算计翻涌。
待镇国将军府的大公子沈策躬身拜过灵柩，起身时，她忽然对着一旁扫地的丫鬟拔高了声音：“杵在这儿做什么？没见地上的纸钱扫不干净吗？有些人啊，拿着主子的月钱，却连这点活都干不利索，跟那不知轻重的东西似的，眼里哪还有主子的体面！”
这话明着骂丫鬟，暗里的矛头却让人浮想联翩。
沈策眉头微蹙，他与言墨涵曾在京畿卫同睡过一个营帐，来时便听府外下人闲聊，说世子夫人苏奕晴自回府后便未露面，此刻段氏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旁边刚拜过灵的京兆府尹周大人也听出了门道，他捻着胡须，目光扫过灵堂两侧——言家三兄弟皆在，言修低调地跪在吴氏身边，冯氏也守在另一边，唯独世子夫人和大公子不见踪影，心里不禁多了几分疑惑。
这两人是言墨涵的发妻和独子，没有出现在灵堂上，实在是奇怪。
段氏见两人神色微动，索性更直白些。
恰逢一个仆妇端着茶水过来，她伸手一拦，茶盏晃出半盏水洒在地上，她立刻尖声呵斥：“你瞎了眼？这茶水是给吊唁的贵客喝的，你泼了算怎么回事！做下人的都知道要尽心伺候，偏有些人顶着主子的名分，夫君没了却躲在屋里享清福，连件孝衣都不肯穿，这要是传出去，外人还当我言家没规矩，竟养出这种不敬夫君的儿媳！”
“夫人慎言。”言国公恰巧出来迎客，闻言看了她一眼，语气冷得像冰，“府里正办丧事，别在贵客面前失了体面。”
可段氏哪里肯停，只作没听见，继续对着仆妇撒气：“我这是为了言家的脸面！墨涵走得这么冤，做妻子的装病灵前不肯来，做儿子的就假装摔断了腿也不见踪影，实在是大不孝，传出去我言家脸面何在啊……”
这话刚落，灵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夏荷扶着苏奕晴走了进来——苏奕晴一身素白衣服，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唇上没半点血色，走两步便要咳一阵，帕子按在唇边，拿开时能看见一点刺目的红。
“诸位……”苏奕晴声音轻得像断了线的风筝，对着吊唁的众人福了福身，刚弯下腰便踉跄了一下，夏荷连忙死死扶住她，“夫人！您撑不住就别硬来！”
“我……我得给夫君守灵。”苏奕晴喘着气，目光落在灵柩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只是我身子不争气，连日来咳得睡不着，府医说我郁结于心，若再动气，怕是……怕是见不到玉瑾长大成人了。”
这话听得沈策心里一软。
他想起方才段氏的话，再看苏奕晴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哪里像是躲着享清福？分明是病得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