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顶上,那片刻的安宁,终究被一丝不速之客的念头搅碎。
叶染眼中的星光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依旧靠在敖烬肩上,姿势未变,但整个人的气息,却从一只晒太阳的懒猫,变回了那头蛰伏在幽暗中、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凶兽。
敖烬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无声地传递着询问。
“一只忘了自己已经死了的鬼,”叶染轻声说,唇角勾起,却没有半分笑意,“在我的棋盘上,留下了一点脏东西。”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棋盘擦得很干净了,没想到,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颗顽固的、以为能死灰复燃的棋子。
那感觉,就像是精心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火,却在落幕时,发现有一枚劣质的炮仗,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微弱的“呲”的一声。
扫兴。
她站起身,夜风将她的裙摆吹得鼓荡,猎猎作响。方才那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慵懒,已然消失无踪。
“走吧,”她伸出手,拉起敖烬,“既然有人急着投胎,我们总得去送一程。”
……
与此同时,三界之中,一个新的传说,正在以比风还快的速度,在茶馆酒肆、在山野乡间、在宗门洞府,悄然流传。
南风国都城,最大的茶楼“听风轩”。
正午时分,茶楼里座无虚席,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啪”地一响,满堂嘈杂瞬间安静下来。
说书先生是个瞎眼的老头,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他没有说那些听了几百年的神魔大战,也没有讲什么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苍老而又带着奇特韵律的语调,缓缓开口:
“话说这三界重塑,天道崩塌,旧神陨落,新主登位。列位看官,你们可知,如今掌管这芸芸众生的,是怎样两位存在?”
台下一个跑堂的伙计高声接话:“这谁不知道!一位是万妖之主,一位是龙族帝尊!”
老先生摇了摇头,干瘪的嘴角向上牵动,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只知其表,未见其里。那位女君,世人称其为魔尊,可你们谁又见过,她是如何在谈笑间,让天道使者大军灰飞烟灭的?”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一副令他也为之战栗的画面。
“那一日,天道祭坛之上,血流成河。她就站在尸山之巅,一身红衣,笑靥如花。可那笑容,比九幽的寒冰更冷。她只是抬了抬手,那些不可一世的天道使者,便如被狂风吹散的沙画,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茶楼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个从外地来的商人,忍不住小声问同伴:“这……这般狠厉,岂不是比以前的天道更可怕?”
他的同伴还没来得及回答,台上那老先生便仿佛听见了一般,继续道:
“可怕?或许吧。但她也曾颁下法旨——想修仙便修仙,想当妖便当妖,只要不主动害人,便无人能管。这等气魄,这等自由,是旧日神明曾给过你们的吗?”
满堂寂静。
是啊,以前的世道,人妖殊途,正邪不两立,条条框框,压得人喘不过气。如今,虽然头顶换了两位更“可怕”的主宰,可日子,似乎真的松快了。
“那……那龙帝呢?”一个胆大的年轻人忍不住高声问道,“龙帝又是怎样一位神君?”
“龙帝?”老先生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位帝尊,是上古神龙,威严霸气,执掌四海。他的龙威,足以让三界颤抖。可就是这样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他的眼睛里,却只看得见一个人。”
“他为她,甘愿被封印万年;为她,硬抗天道致命一击,龙身粉碎,只留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