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烬看着她，沉默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实现的夙愿，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魔头，以一种“修理玩具”的理由，如此轻易地摆在面前。
荒诞，却又充满了无法抗拒的诱惑。
许久之后，他终于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与挣扎，都化作了一片沉寂的决然。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起身，一股沉寂了万载的、属于上古龙帝的威严，开始从他体内缓缓复苏。他走到大殿的中央，那片石柱崩塌后留下的空地上，盘膝坐下。
叶染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有上前。她只是屈指一弹，那缕混沌魔气便如游鱼般飞出，在敖烬的头顶上方，悄无声息地散开，化作一个巨大而透明的黑色穹顶，将他完全笼罩。
穹顶之内，敖烬的气息，瞬间与整个世界隔绝。
做完这一切，叶染便重新坐回她的兽骨王座，单手支着下巴，像一个等待着好戏开场的观众。
敖烬深吸一口气。
他闭上双眼，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龙族印诀。
下一刻，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凶兵，锋芒内敛。那么此刻，这柄剑，终于在万载之后，第一次，向世界展露了它真正的模样。
嗡——
一声悠长的、并非由声带发出的嗡鸣，以他为中心，骤然响起。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共振，一种灵魂层面的呼唤。
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从他天灵盖冲天而起，轻易地穿透了万妖窟主峰的殿顶，穿透了那浓厚的妖气云层，直入九天。
光柱之中，一条模糊的、无比庞大的金色龙影，仰天长啸。
啸声无声，却传遍了三界。
东海之渊，万丈深沟的幽暗洞窟内，一头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身躯已与礁石融为一体的老龙，那只山丘般巨大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
北境冰原，被某个仙门大宗用“镇龙桩”钉在冰层之下的银色巨龙，那双早已失去神采的眼眸深处，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光。它被冰封的龙躯，发出了第一声轻微的、碎裂的声响。
西荒大漠，一个伪装成凡人商队伙夫、皮肤黝黑的壮汉，正在用力揉着面团。忽然，他动作一僵，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滴入面盆之中。他茫然地抬头，望向万妖窟的方向。
南疆的某个凡人城镇，一个被富家小姐买来当宠物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青色小蛇，正懒洋洋地盘在锦垫上。突然，它猛地立起身体，头顶上那两个微不可查的、肉瘤般的小角，竟开始隐隐发烫。
……
三界的每一个角落，凡是体内流淌着龙族血脉的生灵，无论强弱，无论形态，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来自血脉源头、来自他们唯一君王的召唤。
那是王的号令。
是归家的讯号。
是重振荣光的战鼓！
万妖窟主峰大殿内，金光散去。
敖烬脸色煞白，身体摇晃了一下，用手撑住地面，才没有倒下。这一次的消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
但他的那双金瞳，却亮得惊人，仿佛有两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叶染看着他这副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才像话。
就在这时，大殿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
第一道流光，如金色的闪电，撕裂长空，降落在万妖窟的山门之前。光芒散去，露出一头体型异常雄壮的金色巨龙，他身上的龙威霸道而凌厉，显然是一位成名已久的龙族强者。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一道道颜色各异、气息强大的龙影，从四面八方而来，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万妖窟的上空。他们没有贸然闯入，只是盘旋着，用激动而又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望向主峰的方向。
灰牙和殿外那些妖王们，看着天空中那不断增多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巨龙，一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叶染坐在王座上，看着水镜中呈现出的、山门外那群龙汇聚的盛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她舔了舔嘴唇，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孩童看到一整箱崭新玩具时，那种纯粹而又危险的光芒。
“哦？都来了啊。”
“这下，好像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