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因石柱崩塌而弥漫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在王座周围无形屏障的阻隔下,形成了一圈灰蒙蒙的、缓慢旋转的星环。
叶染的指尖依旧停留在敖烬的喉结处。
那冰凉的触感,让敖烬全身的肌肉都处在一种紧绷的戒备状态。但他没有动,只是用那双金色的竖瞳,冷冷地注视着她。
“你这身体……”叶染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喉结的轮廓,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只是灵力耗尽那么简单。”
她的神念,早已化作一缕比微尘更细小的混沌魔气,顺着自己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探入了他的龙脉深处。
在敖烬那枯竭的神魂与龙脉的连接点上,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极其微小,近乎透明的符文烙印。
它像一株扎根在神魂最深处的寄生植物,看似静止,实则在以一种极其缓慢而贪婪的方式,汲取着敖烬的本源龙气。每汲取一丝,符文便会释放出一缕更加微弱的、带着腐朽与陈旧气息的能量,反向污染着他的神魂。
那是天道法则的味道。
一种被强行扭曲、充满了恶意与衰败的法则之力。
这东西不是封印,更像是一种……慢性的剧毒。它不会立刻杀死敖烬,却会让他永远处在一种虚弱的状态,无法恢复巅峰,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将他这具上古龙躯彻底蛀空,最终化为一捧毫无价值的枯骨。
叶染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那不是担忧,也不是怜悯。
那是一种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别的熊孩子偷偷划了一道,还用的是永远擦不掉的墨水时,所产生的、纯粹的、想要毁掉一切的暴躁。
她的玩具,她的人。
谁给的胆子,敢在上面动手脚?
“喂,”她收回手,懒洋洋地靠回王座,仿佛刚才的探查只是心血来潮,“你被人下咒了,知道吗?”
敖烬的喉结动了动,别开脸,声音冷硬:“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叶染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理所当然的霸道,“你现在是我的。你的鳞片,你的龙角,你的爪子,你喷的火,甚至你掉的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现在,有人在我东西上乱涂乱画,我很不高兴。”
这番强盗逻辑,让敖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沉默了片刻,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能解决。”
“你能解决,就不会是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叶染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这东西连着你的神魂,强行剥离,你也就跟着一起报废了。啧,一件完美的藏品,有了瑕疵,真让人不爽。”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脚,用白皙的脚尖轻轻踢了踢敖烬的膝盖。
“所以,我决定了。”她用一种宣布游戏新规则的口吻说,“我要把你修好。”
敖烬的金瞳中闪过一丝波澜,他看着她,似乎想从那张总是挂着戏谑笑容的脸上,找出一点别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他只看到了一个孩子对自己心爱玩具的、纯粹的占有欲。
“我不需要。”他嘴上依旧强硬。
“你需要。”叶染打断他,“一个破破烂烂的玩具,玩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要你恢复到最强的样子,这样……我才能玩得尽兴。”
她站起身,绕着他走了半圈,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想彻底清除这道咒印,光靠外力不行,得让你自己‘活’过来。你这具身体,就像一个快要干涸的池塘,那道咒印就是池底的污泥。光把污泥挖出来,池塘也废了。得想办法,让源头的活水重新涌进来,不但能把池塘灌满,还能顺便把污泥冲刷干净。”
敖烬的眼神终于变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叶染的比喻,虽然粗俗,却精准得可怕。他自己耗费了数千年,也只是勉强压制住那道咒印的侵蚀,想要根除,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她,只是看了一眼,就道破了本质,甚至……还说出了解决的方向。
“源头的活水……”他下意识地低声重复。
“对啊,活水。”叶染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的力量源头是什么?龙族的气运,对吧?可你的族人都快死绝了,东躲西藏,不成气候,一盘散沙,哪来的气运给你用?”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敖烬的额头。
“所以,第一步,去把你的那些徒子徒孙,都给本尊叫回来。”
“让他们重新聚在一起,拧成一股绳。只要龙族的气运重新凝聚,你的力量源头就活了。到时候,再配合我的方法,拔掉这根刺,不就简单了?”
敖烬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风暴汇聚。
召集龙族。
这四个字,是他数千年来,午夜梦回时,想得最多的事情。
可他做不到。
天道不容,龙脉凋零,他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去庇护那些散落在三界各处的族人?将他们召集回来,或许不是重振荣光,而是带着他们一起,走向灭亡。
“做不到。”他声音沙哑,“天道排斥,我若全力催动龙脉,必会引来反噬,得不偿失。”
“有我在,你怕什么?”叶染挑眉,“天道?它现在自身都难保,哪还有空管你这点破事。就算它管,本尊帮你挡着。”
她说着,指尖再次凝聚出一缕比之前更加凝实的混沌魔气。那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序的黑色,让敖烬都感到一阵心悸。
“用我的力量,暂时为你隔绝这方天地的探查。足够你把声音,传到三界每一个角落了。”叶染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