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沐浴在身上的功德金光,忽然变得滚烫,如烙铁,如岩浆!
它们不再是滋养他的力量,而是化作了亿万根看不见的锁链,疯狂地钻入他的四肢百骸,缠绕住他的金丹,撕扯着他的神魂。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体内的修为,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向外宣泄,被那些金光尽数吞噬。
他的境界,从仙皇,跌落回大乘,渡劫,合体……
他的容颜,在飞速地衰老。光洁的额头生出皱纹,乌黑的长发变得花白。
“为什么?天道!为什么?!”他惊恐地大吼。
天道之音冷漠地回应:“汝为棋子,用以探路。路已探明,棋子自当弃之。”
“不!我是天命之子!”
“天命,亦是剧本。随时可以更换主角。”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力量被抽干,变成了一个灵力尽失的废人,从云端直直坠落,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周围,那些刚刚还对他顶礼膜拜的同门,此刻都用一种陌生的、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原来只是个用完就丢的棋子。”
“真可怜,还真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了。”
“嘘,小声点,新的‘清源仙皇’来了。”
他艰难地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他从未见过的修士,身披金光,从天而降,接受着所有人的朝拜。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
他看到了林薇薇。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爱慕,只有一种深切的,让他无地自容的怜悯。
“清辞哥哥,我早就说过,这不是正道……”
他想反驳,却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画面再次一转。
他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乞丐,蜷缩在天衍宗山门外的角落里,浑身散发着恶臭。每一个经过的弟子,都会对他投来鄙夷的一瞥。
他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伸出干枯的手,向一个路过的外门弟子乞讨:“给点吃的吧……我曾是……天衍宗首徒……”
那弟子一脚踢翻了他面前的破碗,厌恶地骂道:“滚开,老废物!别脏了仙宗的门楣!”
屈辱,不甘,绝望……
所有的情绪,如同最恶毒的蛊虫,啃噬着他那颗早已破碎的心。
“不……不……这不是真的……都是假的……”
“假的?”
叶染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如同一把钥匙,猛地将他从那无间地狱般的幻境中拽了出来。
现实,重新涌入他的感官。
他依旧躺在破云舟的甲板上,周围依旧是那片死寂的战场。
可他的精神,却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幻境里。
“呵呵……”
沈清辞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干涩、嘶哑,像是破旧风箱里发出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他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
他猛地从甲板上弹坐起来,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棋子……都是棋子!哈哈哈哈!”他指着天空,放声狂笑,“天道是假的!剧本是假的!我也是假的!”
他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指着那些目瞪口呆的天道使者尖叫:“你们也是棋子!都是用来探路的石头!哈哈,石头!”
他又转向那些吓得脸色惨白的同门:“你们也是!我也是!我们都是戏子!演给别人看的戏子!”
船上的修士们,看着他们曾经敬若神明的大师兄,如今变成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后退。
林薇薇捂着嘴,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看着那个在甲板上又哭又笑、手舞足蹈的男人,心中那根名为“沈清辞”的刺,终于在这一刻,被连根拔起,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空洞的伤口。
他不是被打败的。
他是被……玩坏的。
叶染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清辞的疯癫表演,就像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她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对身旁的敖烬评价道: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样可比一剑杀了他,有趣多了。”
敖烬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个彻底崩溃的凡人,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看了一眼路边的尘土。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下方那数万名已经彻底丧失战意的修士身上,沙哑地重复了一遍:
“现在,可以都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