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烬的声音,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杀戮的指令已经下达,天空中盘旋的巨龙们不再压抑自己的本能,冰冷而庞大的杀意如实质的潮水,从云端倾泻而下,冲刷着每一艘摇摇欲坠的战船。
破云舟的甲板上,沈清辞的疯笑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回响,像一首为这场闹剧谱写的、荒腔走板的挽歌。
林薇薇站在人群的边缘,浑身冰冷。
她看着那个披头散发,在甲板上又哭又笑的男人,那个她曾倾注了所有少女情怀与崇拜的“清辞哥哥”,如今只剩下一个被玩坏的、可悲的空壳。
刺入她心底的那根刺,终于被拔了出来,却带出了一大块血肉,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风从耳边刮过,带着血腥气和妖气混合的古怪味道。她能听到远处战船上传来的、压抑不住的啜泣声,能看到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惨白如纸的脸,更能感受到来自天空与山脉的、那两股交织在一起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压。
一切都完了。
她的仙途,她的情缘,她那本该光芒万丈的“天命之女”的剧本,都随着沈清辞的疯癫,随着那柄霜华剑的碎裂,彻底化为了泡影。
为什么会这样?
她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吗?
她善良,努力,心怀苍生,获得了无数机缘,一路从凡人走到今天。她本该与清冷仙尊携手,斩妖除魔,最终成为三界敬仰的神仙眷侣。
可现在,她的仙尊疯了,她的宗门败了,她自己,也成了这场宏大“狩猎”中,一个无足轻重、随时会被碾死的看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毁了她所有人生的女人,正悠闲地站在虚空之中,仿佛在欣赏一出与她无关的戏剧。
不。
不该是这样的。
一股尖锐的、不甘的怨恨,从那个血淋淋的空洞中猛地滋生出来,像疯狂的藤蔓,瞬间缠满了她的五脏六腑。
凭什么?
凭什么叶染可以肆意地撕碎别人的命运?凭什么她可以高高在上,将所有人都当成她的玩具?
沈清辞是棋子,难道她林薇薇就不是吗?
她那所谓的“天命”,她那一路的“机缘”,恐怕也只是天道为了让“沈清辞”这个男主角的形象更丰满,而随手安排的点缀罢了。
她的人生,她的情感,她的一切,都只是剧本上冰冷的一行字。
而叶染,就是那个撕碎了书页的人。
林薇薇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死死地盯着虚空中那个黑裙如夜的身影,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地死去,又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破土而出。
她看到叶染推开了那个虚弱的龙族男人,神情带着一丝不耐烦。
那个男人……他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身形摇晃,似乎连站立都耗尽了力气。
而叶染,她的注意力似乎还在甲板上那个疯癫的沈清辞身上,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机会。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猛地窜入林薇薇的脑海。
这是唯一的机会。
杀了叶染。
只要杀了她,这个错误的、混乱的世界,或许就能回到正轨。她或许就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就算夺不回来,就算会死……她也要让这个毁了她一切的女人,付出代价!
这个疯狂的念头,让她那颗因恐惧而冰冷的心,重新变得滚烫。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同归于尽的决绝。
她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退到了人群的阴影里。
没有人注意到她。所有人的心神,都被沈清辞的疯癫和那悬于头顶的屠刀所震慑。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那是一柄普通的内门弟子佩剑,灵光黯淡,与曾经的霜华剑有云泥之别。
但此刻,这柄剑,是她全部的希望与赌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因阵法反噬而混乱不堪的灵力,不顾一切地全部调动起来。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她毫不在意。
她的眼中,只剩下叶染那个看起来毫无防备的背影。
就是现在!
林薇薇的身影,如同一道离弦的箭,从阴影中暴射而出。她将所有的修为、所有的怨恨,都凝聚在了这一剑之上。剑尖划破空气,带起一声尖锐的嘶鸣,直刺叶染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