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风起。
无数艘巨大的楼船法器,遮天蔽日,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船首统一悬挂着天衍宗的云纹宗徽。猎猎作响的旌旗之上,金色的“替天行道”四字,在云层间散发着煌煌神威,仿佛代表着某种不容置喙的绝对正义。
为首的一艘,是天衍宗的旗舰“破云舟”。
船体由千年铁木铸就,其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聚灵法阵,整艘战船如同一座移动的空中堡垒,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沈清辞一袭白衣,身姿挺拔如松,立于破云舟的最前端。
高空的罡风吹得他衣袂翻飞,墨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却丝毫吹不乱他脸上那份肃穆与决然。他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霜华”。剑柄冰凉,但他的掌心却一片火热。
就在方才,天道法旨降临,那宏大威严的声音,如洪钟大吕,直接在他神魂中炸响。
异数乱世,魔孽复苏。
奉天承运,共讨之。
每一个字,都让他体内的血液为之沸腾。
他从未感觉自己离“天命”如此之近。自陨神渊被叶染与那神秘龙族夺走机缘,又在宗门大比上被当众羞辱,一股郁结之气始终盘踞在他心头。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这条他坚守了半生的正道。
但现在,所有的迷茫与不甘,都在天道的法旨下烟消云散。
原来,他之前的种种挫折,都只是天道对他的考验。
而叶染,那个行事诡异、身负魔气的女人,便是他命中注定要铲除的“劫”。她是横亘在他修行路上的最大魔障,只要斩了她,他便能勘破心魔,得到天道垂青,从此仙途坦荡。
这个认知,让他原本因挫败而略显动摇的道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抬起眼,望向远处那片被妖气笼罩的连绵山脉——万妖窟。眼中再无半分迟疑,只剩下替天行道的冷冽与决绝。
他,沈清辞,天衍宗首徒,未来的仙道栋梁,今日便要在此,为三界除此大害!
“清辞哥哥。”
一个轻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林薇薇走到他身边,身上穿着天衍宗内门弟子的统一服饰,素雅的青色长裙衬得她小脸愈发白皙。她的眼中,带着几分对沈清辞的崇拜,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忧虑。
她看着下方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战船,看着那些神情狂热、战意高昂的同门修士,只觉得心头发慌。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她看着沈清辞完美的侧脸,小声地问,“万妖窟里,据说有数万妖族,难道……要全部杀光吗?”
陨神渊一行,沈清辞为了争夺先天灵液而对她置之不理的画面,依旧是她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那根刺,让她对眼前这个清冷如仙的男人,滤镜碎了一地。她开始发现,他并非如表面那般不染尘埃。
而此刻,这般浩大的阵仗,更让她感到了本能的不安。这不像是除魔,更像是一场……屠杀。
沈清辞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转过头,看着林薇薇那双清澈却带着怯意的眼眸,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一分不容置疑的威严:“薇薇,你要明白,此乃天道法旨,是为三界苍生。妖性本恶,魔孽更是万恶之源,今日若不将其连根拔起,来日必成心腹大患。些许牺牲,在所难免。”
他的目光越过林薇薇,看向更远处。那眼神,悲悯,宏大,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邪魔尽去、朗朗乾坤的清平世界。
林薇薇被他话语中的大义说得一窒,呐呐道:“可是……我听说,万妖窟的妖族,并未主动侵扰过人族城镇,他们只是……”
“薇薇!”沈清辞打断了她,语气重了几分,“你太善良了。魔物最擅伪装,叶染更是此道高手。你忘了她在大比之上,是如何用那诡异的魔气,残忍地‘误杀’同门了吗?她今日能伪装偏安一隅,明日便能血洗三界。除恶,务尽。”
说完,他不再看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仿佛与她多说一句,都是在耽误匡扶正道的大业。
林薇薇咬着下唇,不再言语。
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或者说,在“天道”这顶大帽子下,任何人都说服不了他。他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天命之子”的身份里,将这场即将到来的杀戮,当成了一场伟大的、正义的献祭。
而他们,天衍宗的精锐弟子,便是这场献祭的先锋。
就在此时,几道金色的流光从后方飞来,落在了破云舟的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