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悸动，像投入万年死水的一粒滚烫星辰，余温尚未散尽，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更加霸道的力量，瞬间冻结。
屋顶上，方才还因那双深邃眼眸而心神失守的叶染，此刻整个人都变了。
那一点因窘迫而生的恼怒，那丝因陌生情绪而起的慌乱，在她脸上褪得干干净净，快得像从未出现过。她的背脊在一刹那间绷直，不再是慵懒靠坐的姿态，而是进入了最顶级的戒备状态。那双刚刚还流转着些许女儿家情态的杏眼，此刻瞳孔微缩，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凝如实质的审视。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眼前凡俗小镇的屋脊，穿透无尽的夜色，死死锁定在遥远天际的某个方向。
敖烬几乎是在她气息变化的同一时刻，就察觉到了异常。
他眼中的笑意敛去，那片倒映着星辰的深邃宇宙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沉寂。他没有出声询问，只是顺着叶染的目光望去。夜空依旧，星河璀璨，以他的目力，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他知道，叶染绝不会无的放矢。能让她在一瞬间从那种几乎可以说是“娇羞”的状态，切换成现在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绝非小事。
“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打破了这片刻的紧绷。
叶染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神识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以她为中心，向着那个方向疯狂蔓延。
是的，没错。
那股气息，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其本源的印记，却像烙印一般清晰。
混乱，原始，霸道，充满了吞噬与毁灭的意志。
是混沌魔气。
是她修炼了数万年，早已与她神魂融为一体的、独属于她的力量！
在这个低等的世界，在这个由所谓“天道剧本”构筑的牢笼里，怎么可能会有她的力量存在？
叶染的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在电光石火间闪过。
是当年她自爆时，除了这缕主魂，还有别的残魂碎片也一同坠落到了这个世界？如果真是这样，那缕残魂是已经诞生了新的意志，还是依旧浑浑噩噩？
又或者……是有人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她的部分传承，修炼了她的功法？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叶染而言，这都是一个绝对不容忽视的变数。一个脱离了她掌控，却又与她本源相连的变数。
一瞬间，所有关于心动、关于窘迫、关于凡人日子的新奇体验，全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抛到了九霄云外。那些东西，不过是调剂品，是游戏中的点缀。
而力量，才是永恒的。
那颗刚刚才学会如何“漏跳一拍”的心脏，此刻，正因为一个真正的、巨大的“惊喜”，而疯狂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不是心动。
那是属于魔尊的，对力量与未知的……极致渴望。
“我的力量。”
叶染重新睁开眼，吐出这四个字。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敖烬墨色的眼瞳微微一凝：“在哪里？”
“很远。”叶染站起身，水蓝色的裙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周身的气场已经完全改变，再不是那个柔弱的俏丽娘子，而是那个睥睨万界的混沌魔尊，“但它在呼唤我。”
那是一种源于神魂深处的共鸣，就像磁石的两极，无论相隔多远，都会存在着一股无法被切断的引力。
“走。”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片刻的犹豫。叶染只说了一个字，身形便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从屋顶上悄无声息地飘落。
敖烬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再看了一眼这片宁静的、尚不知风雨将至的凡人城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方才那片刻的温情与悸动，就像一场短暂而绮丽的梦。
梦醒了，他的魔尊，又变回了那个一心只想搞事的疯子。
不过，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他也随之而下，两人如两片落叶，无声地落在客栈后院的阴影里。
“掌柜的，结账。”
叶染的声音出现在柜台前，惊得那正在打盹的掌柜一个激灵。他抬起头，看到又是这对煞星，尤其是女子那张脸，虽然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但眉眼间那股冰冷的气息，比之前更甚，看得他心头发颤。
“不……不用钱，二位爷住得可还舒心？”
叶染没心情跟他废话，随手扔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转身便走。那银子砸在木质柜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也砸在了掌柜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