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拍拍手上的土:“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眼下能让百姓安心种地、有收成、有存粮,便是最大的根基。你那些想法,等秋收后,可以找些老农和愿意尝试的人,划出几块地慢慢试。格物之理,用于稼穑,亦是根本。”
两人正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只见身形魁梧的拓跋德明大步流星地穿过田埂走来,他比去岁冬天出发前往吐蕃时黑瘦了些,但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
“安之!李兄!好一派丰收景象!”拓跋德明走到近前,抱拳笑道,“我刚从城西的互市回来,就听说这边开镰了,赶紧过来看看。真叫人欢喜!”
“德明来了。”林砚站起身,笑着迎了两步,“互市情况如何?”
“好得很!”拓跋德明提起这个,劲头更足,“自二月我从逻些回来,与唃厮啰赞普定下通商之约,咱们的茶叶、丝绸、还有少量准许外售的‘旧式’鸟铳,在吐蕃大受欢迎。如今每月都有吐蕃商队过来,带来高原的良马、上好的皮毛、药材,还有金银。咱们灵州城里,货栈都多了好几家,热闹了不少!”他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
林砚点头笑道:“通商互利,方能长久。德明,吐蕃之行,你立了大功。不仅打开了商路,更在高原为我们交到了一个重要的朋友。”
拓跋德明摆摆手,正色道:“若非安之你信我,给我备下厚礼,又定下诚信公允的通商原则,我纵有旧谊,此事也难成。如今商路已通,西北至西南的这条线算是初步连上了。我听互市上的商人说,连西域的胡商,都有意绕道过来看看了。”
这时,周通也巡查完城防过来,听到对话,插言道:“商路旺是好事,但护卫也不能松懈。最近往来人员复杂,我已加派了巡哨,通往格物谷和各处要地的关防也再三检查了。”
“周兄谨慎是应当的。”拓跋德明赞同道,“不过,商路畅通,消息也灵通。我在互市上听到风声,洛阳那边,似乎对我们这边‘闷声发大财’的样子,有些坐不住了。还有北边……”他压低了声音。
林砚目光微凝,示意他说下去。
拓跋德明低声道:“有从河套地区过来的行商隐约提及,北辽今年草场似乎不太好,部落间摩擦增多,那位耶律洪大汗,恐怕又在琢磨‘打草谷’的老路了。只是不知他的方向,是向东,还是向西……”
丰收的喜悦之上,悄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灵州根基初稳,外部的压力却从未真正远离。
林砚望向远方起伏的贺兰山峦,沉默片刻,复又看向眼前金色的麦田和忙碌的人群,缓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做好自己的事,让百姓安居,让仓廪充实,让武备精良,让商路通畅。唯有自身足够坚实,方能应对任何风浪。”
他转过身,对着身边的几位核心人物,也仿佛是对着这片土地说道:“今日之丰收,是第一步。它证明了我们选的路,能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活下去,并且有希望活得更好。下一步,便是如何让大家活得更安稳,更富足,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