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麦香盈野(1 / 2)

五月的灵州,天地间褪尽了最后一丝料峭,换上了饱满而温润的色泽。阳光毫无吝啬地倾泻在贺兰山以东的广袤原野上,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麦田染成涌动的金黄。风过处,麦浪层层叠叠,沙沙作响,宛如大地平稳而丰沛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干燥而醇厚的香气,那是成熟麦粒与泥土、阳光混合的气息,是生存与希望最朴实的味道。

田埂上,早已是人头攒动。自灵州实施“耕者有其田”的屯田令以来,这片曾经因战乱而荒芜、被豪强圈占的土地,首次按照劳力而非身份,公平地分配到了众多普通军民手中。如今,中原百姓与党项部民混杂一处,人人手中握着镰刀,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喜悦。弯腰,挥臂,金黄的麦秆应声而倒,被熟练地捆扎成结实的麦捆。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脸颊滑落,滴入泥土,却无人觉得疲累,只有一阵紧似一阵的、充满干劲的吆喝与笑语。

“瞧瞧,这麦子长得扎实!”一位须发皆白、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党项老农,小心地捋下一把麦穗,在粗粝的手掌中搓了搓,吹去糠皮,露出饱满微黄的麦粒。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比往年咱们自己随便撒种、看天吃饭的时候,强多了!穗头齐,籽粒也满。”

旁边正在捆麦子的中原汉子直起腰,接口道:“阿木尔老爹说得是!分了地,心思就全在地里了。冬天前跟着屯田营的师傅学了选种、整地,开春后除草追肥也都上了心。老天爷也赏脸,风调雨顺,可不就长好了嘛!虽不敢说多惊人,但这收成,实实在在,心里踏实!”

“踏实,踏实!”老农阿木尔连连点头,珍重地将那把麦粒收入怀中一个小布袋,“都是自己的汗水浇出来的,也是林先生给咱们的活路啊。”

田埂另一头,林砚正卷着袖口,和苏婉儿一起,帮着一位腿部有些残疾的老兵收割他家分得的一小片麦田。林砚的动作算不上老练,但足够认真。苏婉儿跟在他身后,利落地将割下的麦子归拢,用草绳捆好。阳光洒在她温婉的侧脸上,映照出宁静而满足的神情。

“夫君,歇会儿吧。”苏婉儿将盛着凉茶的粗陶碗递过去。

林砚接过,一饮而尽,舒了口气,放眼望去。金色的海洋在眼前铺展,人们劳作的身影在其间起伏,孩童在田边地头追逐嬉戏,偶尔捡起遗落的麦穗,欢声笑语随风飘荡。这幅画面,充满了生机与盼头,远比单纯的产量数字更让他感到欣慰。

“先生,”负责农事的官吏拿着簿册走来,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各处田块正在加紧收割,估产也大致出来了。咱们这第一茬冬麦,上田亩产约在一石二三斗,中下田也在八九斗到一石之间。比起过去这地方在战乱和盘剥下的收成,好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家家户户都能存下些余粮了!”

周围听到的百姓脸上笑容更深。这个产量,在西北并非奇迹,却是在相对公平的分配和基本的田间管理下,土地和人力所能贡献的、实实在在的成果。它意味着挨饿的风险大大降低,意味着来年的种子有了着落,也意味着“耕者有其田”的承诺,正在结出第一茬看得见、摸得着的果实。

林砚点点头,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好,这就很好。告诉大伙,按屯田令,缴足该交的部分,余下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好好晾晒,妥善储存。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是,先生!”官吏高声应道,转身又冲着田里喊了几句,引来一片应和与欢笑。

林砚蹲下身,捏起一撮田土,在指尖搓了搓。土质谈不上肥沃,但已有了生机。李墨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田边,他最近除了在“格物谷”钻研火器,也对农事改良颇感兴趣,时常来田间观察。

“土力还是薄了些,”李墨蹲在林砚身边,抓起一把土看了看,“若想再进一步,非得在肥力、灌溉上多下功夫不可。我翻了些古籍,也按你提过的思路想了些法子,比如更系统地沤制堆肥,或者试着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