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林砚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仿佛隐藏着万丈冰渊。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认命后的麻木:
“学生……明白了。该如何做,但凭枢密吩咐。”
沈肃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是一种将一切掌控在手的愉悦。“识时务者为俊杰。安之,你绝不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他直起身,拍了拍手掌。
早已候在甬道暗处的狱卒应声而出,利落地打开了牢门上的铜锁。
“林侍讲受委屈了,”沈肃语气变得温和,“今日便可回府休息。明日,自会有人将需要你‘知晓’和‘证实’的事情,告知于你。”
林砚默默起身,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出了这间关押了他不到一日的牢房。他没有再看沈肃一眼,只是低着头,沿着来时的那条昏暗甬道,向外走去。
当他经过其他牢房时,一道道目光从栅栏后射来。那些曾经与张崇交好,或仅仅是有些关联而被下狱的官员、将领,他们看着安然无恙、甚至被沈肃亲自“礼送”出狱的林砚,先是愕然,随即,明白了什么。
“呸!叛徒!”
“林砚!张相待你如子,你竟如此无耻!”
“为了活命,连恩师都能出卖!畜生不如!”
压抑的怒骂声,鄙夷的唾弃声,如同冰冷的箭矢,从两侧的牢房中射来。那些目光,充满了愤怒、失望、以及一种被背叛的痛楚。
林砚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偏头去看那些骂他的人。他的脊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仿佛那些刺耳的言语与他毫无关系。只有那藏在袖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手,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他一步一步,踏着那些愤怒与鄙夷,走出了刑部大牢那沉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门洞。
外面,天色已然大亮,只是依旧阴沉。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寒意。
他站在刑部门前的石阶上,微微眯起了眼,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光线。
叛徒么?
他心中冷笑。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无法回头。而有些债,终须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