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去的延州城,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西城门外临时搭建的俘虏营中,一千余名叛军降卒被绳索缚住双手,蜷缩在寒风中。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眼神中混杂着恐惧、麻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求生欲望。
如何处理这些俘虏,成了摆在张崇面前的一道难题。
帅帐内,将领们争论不休。
按惯例,叛军俘虏一律处决,以儆效尤!陆锋声音冷硬,这些蛮夷反复无常,留着必成祸患。况且粮草有限,哪有余粮养这些叛贼?
曹玮略显犹豫:其中不少是被迫依附的小部落士卒,全部处决,恐失人心...再说,这一千多张嘴,真要全部杀了,传出去对我军名声也不好。
不如充作苦役,修补城墙。孙立提出折中方案,既可利用其劳力,又可防其生乱。
就在争论不下时,林砚起身发言:老师,学生有一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学生建议,择其精壮者,编为一营,令其戴罪立功。林砚语气平静,连日激战,我军伤亡已逾千人。择选五百精壮降卒,既可补充兵力,又可瓦解叛军士气,更能向其他部落示好。
帐内顿时哗然。
荒唐!让这些叛军拿起武器,岂不是养虎为患?陆锋怒目而视,他们今日可降,明日就可再叛!
林砚不慌不忙:叛军号称十万,实则多为裹挟。若我们善待降卒,消息传开,必能动摇叛军军心。况且...
他环视众将,声音坚定:这些降卒多为河西牧民,熟悉地形,擅长骑射。若能真心归顺,正是我军急需的战力。
张崇沉吟良久,指节轻轻敲击着案几:安之,你有多大把握?
七成。林砚坦然相对,学生愿立军令状。
张崇终于点头,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但要立下规矩:降卒若再生异心,连坐全营。赵虎负责训练,林远协助管理。
学生明白。
接下来的三天,林砚带着通晓党项语的译官,亲自在俘虏营中甄别筛选。过程并不顺利。
营区内臭气熏天,伤兵的呻吟声不绝于耳。许多降卒心存疑虑,担心这是官军的诡计。有的闭口不言,有的谎报身份,更有的暗中串联,意图反抗。
大人,何不直接用刑?一个看守看着拒不配合的俘虏,忍不住问道。
林砚摇头:我要的是真心归顺的战士,不是屈打成招的奴隶。
他改变策略,下令改善俘虏待遇:伤者得以医治,每人每日保证两餐,还允许他们给家人捎信。这一举措渐渐打破了僵局。
一个名叫扎西的年轻俘虏率先站了出来。他原是河西一个小部落的猎户,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刀疤,走路时微跛,是被拓跋部强征入伍的。
我们不想造反,扎西用生硬的汉话说道,眼神诚恳,是拓跋部抢了我们的牛羊,烧了我们的帐篷,逼我们打仗。我的弟弟因为反抗,被他们吊死在营门前。
在他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俘虏开始吐露实情。经过仔细甄别,林砚从一千余名降卒中选出了五百二十名精壮者。他们大多是像扎西这样被胁迫入伍的牧民和猎户,个个精于骑射,熟悉西北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