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箭…有毒…”一个胸口中箭的士兵紧紧抓着林砚的手,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伤口…发黑…”
林砚掀开他伤口处的布料,果然看见周边的皮肉已经变成了青黑色。军医摇了摇头,示意已经无力回天。
傍晚,张崇召集众将议事。帅帐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末将愿领兵再战,一雪前耻!”一员将领抱拳请命。
张崇却摇了摇头:“今日之败,非战之罪。是我们还不熟悉叛军的战法。”
他看向赵虎:“把你今日所见,详细道来。”
赵虎沉声描述着叛军骑兵的战术特点:来去如风,箭术精准,善于利用地形,而且…极其残忍。
“他们不抓俘虏。”赵虎的声音冰冷,“受伤落马的弟兄…都被补了刀。”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残酷。
“林参军,你有何看法?”张崇突然点名。
林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学生以为,叛军此举,意在震慑。他们不仅要劫我们的粮草,更要摧垮我们的士气。”
他走到地图前,指向黑水峪的位置:“此地距离延州三十里,叛军能在此设伏,说明他们对周边地形了如指掌。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曹玮忍不住问道。
“固守待援已不可行。”林砚的目光扫过帐内众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但不能按照他们的节奏来。”
他停顿片刻,说出了思考已久的建议:“我们需要更灵活的小股部队,需要更精准的情报,更需要…改变我们自己的战术。”
然而,这番话却引来了一些将领的不满。
“林参军的意思是,我们边军不会打仗?”一个满脸虬髯的将领冷哼一声。
“非是不会打仗,而是不会打这种仗。”林砚坦然相对,“用对付北辽铁骑的方法对付这些叛军,如同用重锤打苍蝇,徒劳无功。”
眼看争论将起,张崇抬手制止:“今日之败,是个教训。都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议。”
众将散去后,张崇独独留下了林砚。
“安之,你今日所言,很有见地。”张崇的语气中带着赞许,但更多的是忧虑,“但改变战术,谈何容易。”
林砚默然。他知道张崇的顾虑——朝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次出征,一旦战法有变,必然引来非议。
“老师,若拘泥成法,只怕…”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张崇长叹一声:“本帅知道了。你且先去照看你弟弟吧。”
林砚躬身退出帅帐,夜空中的残月被乌云遮蔽,只有几颗寒星在闪烁。
医帐内,林远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正昏昏睡去。箭矢被取出,伤口敷上了草药,但军医说,能否挺过今晚,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林砚坐在弟弟床边,看着他年轻而苍白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经在江宁无忧无虑的少年,如今却被残酷的战争夺去了天真。
帐外,风声呜咽,仿佛无数阵亡将士的亡魂在哭泣。
这一夜,延州城无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