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返京(1 / 2)

景和四年秋,距张崇率队南下赈灾已逾两月,盛夏的酷暑渐渐被秋日的爽朗取代,曾经被洪水肆虐的土地也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启程返回洛阳这日,天色澄澈。官道两旁,原本被洪水淹没的万顷良田,如今已大部分退水。虽然不少田地还残留着淤泥的痕迹,但更多的土地上,晚稻已然抽穗,在秋风中泛起层层绿浪,长势喜人。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水腥与绝望,而是泥土的芬芳与庄稼生长的生机。

车队启行,尚未出庐州地界,官道两旁便已聚集了闻讯赶来的无数百姓。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挎着篮子,提着瓦罐,带着自家所能拿出的最珍贵的东西——几个煮熟的鸡蛋,一把晒干的枣子,一坛自酿的米酒,甚至只是一块干净的粗布。

当张崇、林砚等人的车驾仪仗出现在视野中时,平静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张相爷!活菩萨啊!” “林公子!多谢林公子造的渠,救了我们全村啊!” “一路平安!恩公们一路平安!”

呼喊声、道谢声、祝福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真挚而灼热的情感洪流。白发苍苍的老翁老妪颤巍巍地跪在道旁,不住叩首;妇人们眼中含泪,奋力将手中的东西塞到行进中的军士手中;孩童们则被父母高高举起,挥舞着小手,用稚嫩的声音喊着“林公子”。

林砚坐在车中,透过车窗望着这万人空巷、箪食壶浆以送王师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他穿越至此,最初只求富贵闲散,了此一生。然而命运推着他一步步前行,亲眼目睹了易子而食的惨状,亲身参与了这场与天灾人祸的搏斗。此刻,看着这些因他们努力而得以存活、眼中重燃生机、田地里重现绿色的百姓,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沉重交织在心间。这比他前世编写的精妙代码,比他凭借“先知”吟诵的千古绝句,都更深刻地触及灵魂,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价值。

车队行进缓慢,不断有百姓冲破护卫友善的阻拦,将心意放在车队必经的路上。甚至有人在高处悬挂起了简陋的布幡,上面用木炭或锅底灰歪歪扭扭地写着“张相林公,恩同再造”、“林公渠水,活命万民”等字样。

“林公渠……”林砚低声念着这个在灾民间自发流传开的名字,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他本无意沽名钓誉,但这由无数幸存者口口相传、用最朴素的情感铸就的声誉,比任何金匾御笔都更显珍贵,也更具分量。

同车的穆青峰看着窗外景象,虎目中也微有湿意,感慨道:“安之,看见了吗?这便是民心!老子在边关砍了一辈子蛮子,护的就是这个!你以文人之身,能得百姓如此爱戴,值了!”

连一向沉默如石的赵虎,骑马护卫在车驾旁,看到沿途这感人肺腑的景象,那刚毅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了些许。他不仅负责警戒,还看管着队伍后方那辆特殊的囚车——里面关押着斗笠人冯吉。而在囚车旁,另一名特殊的“随行人员”也格外引人注目,那便是雷豹。

关于雷豹的处理,林砚并未食言。他确实给了雷豹自由,但并非简单的放走。在决定放长线钓大鱼之前,林砚便已让赵虎派人详细调查了雷豹及其山寨的底细。反馈回来的信息让林砚颇为意外:雷豹一伙盘踞江北,虽为匪寇,却有其铁律——只劫为富不仁的商贾、贪赃枉法的官吏,极少伤人性命,每次行抢还会给苦主留下足够进城投亲或糊口的银钱。其寨中甚至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妇孺老弱。此次接下刺杀张崇的任务,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受到了“张崇借赈灾中饱私囊、养寇自重”等流言的蒙蔽。

查清这些后,林砚在出发前夜,再次单独见了雷豹。

“雷豹,我答应放你自由,说话算话。”林砚看着他,“但以你的性子,和手下还有一帮兄弟要养活,放你回去,你除了重操旧业,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下一次,未必还能遇到肯给你机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