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四年二月二十,醉烟楼并未如往常般开门迎客。门口悬挂着“东主有喜,歇业一日”的木牌,楼内却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今夜,是柳如烟为林砚一行人设的饯行宴。
雅间内,菜肴琳琅满目,香气四溢,皆是醉烟楼如今的招牌与新研的精品。居于席面正中的,是一碟造型别致的酥点,形似柳叶,色泽金黄,名曰“离别酥”。
柳如烟今日特意打扮过,一身绯色锦裙,衬得她容颜愈发娇艳,只是眉眼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离愁,为她平添了几分楚楚风致。她端起酒杯,率先起身,目光扫过席间的林砚、苏婉儿、赵虎、林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今日这杯酒,如烟敬各位。一谢林公子昔日知遇之恩,若无公子,便无今日醉烟楼,无我柳如烟的今日。”她看向林砚,眼神复杂,有感激,有钦佩,更有深藏的情愫。 “二谢诸位长久以来的照拂。此去京城,山高水长,盼诸位前程似锦,一路平安。”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风宴”入喉,激得她眼角微微泛红。
林砚举杯回应,神色郑重:“柳姑娘言重了。醉烟楼有今日,全赖姑娘经营有方。江宁这边,日后还需姑娘多多费心。”他也随之饮尽。
苏婉儿坐在林砚身侧,亦端起一杯清淡的“月露”,柔声道:“柳姐姐的心意,我们感念于心。江宁有姐姐在,我们也能安心许多。”她话语得体,目光清澈,对柳如烟与林砚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情愫,似乎并未察觉,又或是已然释然。
赵虎不善言辞,只抱拳一礼,便干了一杯。林远则显得有些激动,连声道:“柳姐姐放心,我们定会在京城闯出名堂!到时候,接姐姐去京城开更大的酒楼!”
气氛一时有些感伤。柳如烟强颜欢笑,招呼大家品尝新菜“离别酥”。那酥点入口即化,初时是蜜糖的甜,细细品味,却有一丝极淡的莲心清苦萦绕舌根,恰如此时众人心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的话题,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往昔。忆起林砚初次在此教授蜜汁炙肉时的生疏与认真;忆起开业当日人声鼎沸,香气引动半城的风光;忆起高家派人闹事,赵虎挺身而出,一拳定乾坤的豪迈;也忆起七夕、中秋诗会后,无数文人墨客在此饮酒品肴,高谈阔论的盛景……往事如烟,一幕幕掠过心头,带来无尽的唏嘘与怀念。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在后院偷偷摸摸搞‘实验’的林家二少,如今竟要奔赴京城,辅佐宰相了呢?”柳如烟微醺,脸颊绯红,看着林砚,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迷离与骄傲。
林砚笑了笑,没有接话。那些江宁城的岁月静好,仿佛已是前尘旧梦。家族的血仇,京城的暗流,如同沉重的枷锁,已然套在了他的肩上。
宴席终有散时。苏婉儿看出柳如烟似有私话要对林砚讲,叹息一声,以安排赵虎、林远检查行装为由,带着二人先行离去。雅间内,只剩下林砚与柳如烟,以及一室残羹与寂寥。
烛火噼啪,映照着两人沉默的身影。
柳如烟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她抬起头,醉意朦胧的双眼中,水光潋滟,那份一直被压抑的情感,此刻再也抑制不住。
“安之……”她唤了他的字,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京城繁华,亦多绝色……我……我柳如烟此生,得遇公子,已是侥幸,不敢奢求名分……”
她站起身,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到林砚面前,衣裙带起一阵香风。她仰望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与决绝:“只愿……只愿在公子离去前,能留下片刻温存……让我……让我此生有个念想……”说着,她竟伸手去解自己衣襟的盘扣,动作带着颤意和羞耻,却又无比坚定。
林砚心中巨震,在她手指触碰到衣襟的瞬间,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的动作迅速而坚决,却没有弄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