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血色上元(2 / 2)

三房方面,林渊为护儿子林远,以手臂硬挡劈向林远的刀锋,整条右臂自肩部被齐根斩断,虽经抢救暂时保住性命,但失血过多,至今仍在鬼门关前徘徊。林远目睹父亲断臂,几近崩溃。而三房两位小姐,林溪与丫鬟机警,及时躲入床底夹层幸免于难;但其妹林舒及其贴身丫鬟则被发现惨死闺房之内,全身赤裸,身上布满淤青与伤痕,死前显然遭受了多人凌辱,景象之惨,连经验丰富的仵作都不忍直视。

二房林祥之母,在自己房内悬梁自尽。据侥幸逃脱的丫鬟回忆,昨夜曾有强人闯入其房间……

除此之外,忠心护主而死的护院、来不及逃跑被杀的仆役丫鬟……林林总总,清点下来,林府上下,死者三十四人,重伤者十六人,而全须全尾、仅受轻伤或惊吓的,仅余二十三人。当真是死伤大半,元气大伤,偌大的府邸,一片缟素,哀声不绝。

林砚守在林宏的病榻前,紧紧握着父亲冰凉的手。他一夜未合眼,眼中布满蛛网般的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夜之间,那份少年意气似乎被硬生生磨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刻骨的冰寒。苏婉儿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不时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或是递上一杯温水,柔声劝他歇息片刻。林砚只是摇头,目光死死盯着父亲苍白如纸的脸,仿佛要将生命力传递过去。

午后,江宁知府刘大人带着一众属官,亲自登门“慰问”。看着林府的惨状,刘知府脸上也适时地露出沉痛与歉疚之色。

“林公子,林大公子,本官……唉,实在是惭愧!昨夜接到报案,本官即刻点齐兵马赶来,奈何……奈何还是来迟一步,令尊府上遭此大难,本官心痛如绞啊!”刘知府言辞恳切,承诺必定全力缉拿凶徒,给林家一个交代。

林砚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刘知府,那平静之下,却似有寒冰在凝结。他松开父亲的手,站起身,对着刘知府深深一揖,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刘大人言重了。大人能及时赶到,驱散强人,已是对我林家莫大恩德。草民感激不尽。”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恭敬,内容却让刘知府眼皮一跳:“只是,草民以为,昨夜之事,绝非寻常盗匪劫财。贼人目标明确,手段狠辣,进退有据,更对我林府内部布局了如指掌。此乃有预谋、有指使的灭门之祸!”

刘知府神色微变,捻着胡须:“哦?林公子有何高见?”

林砚直起身,目光锐利:“草民不才,愿助大人一臂之力,彻查此案,揪出幕后真凶,以告慰我林家亡魂,也还江宁城一个朗朗乾坤!还望大人成全!”他这番话,既是请愿,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他心知肚明,指望官府按部就班地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他必须亲自介入。

刘知府看着林砚那双冰寒刺骨的眼睛,又想起他与张崇的关系,心中权衡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也罢。林公子聪慧过人,又亲身经历此事,或能提供关键线索。本官准你协同调查,若有发现,可直接禀报于我。”这算是给了林砚一个名分,也是将自己从中摘出去一部分。

送走刘知府一行人,夜色再次降临。本该是上元灯会最辉煌的时刻,林府却早早熄了灯火,沉浸在无边的悲痛与死寂之中。只有零星的白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满府缟素。

林砚回到自己的书房,这里侥幸未遭破坏。他点燃一盏孤灯,铺开纸笔。墨迹在灯下晕开,他提起笔,久久未落。眼前闪过父亲昏迷的面容、林月颊上的伤口、林舒惨死的景象、还有那些忠心护主而死的下人……一股炽烈的怒火与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最终,他重重落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四个力透纸背、狰狞如血的大字:

血债血偿。

掷笔于案,他抬眼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之中,再无半分彷徨与温和,只剩下如万载寒冰般的决绝与杀意。那个曾只想“躺平”度日的穿越者,在这一夜,被血与火彻底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