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提亲之事,又看着大哥林瑾逐步接手、消化高家让渡来的庞大产业,诸事渐次步入正轨,林砚总算得了些许清闲。
这日午后,他提着一小坛新近调试、口感更为醇厚的“风宴”,又让厨房备了几样醉烟楼新出的精致点心,信步往张崇府邸而去。相较于林家近日的喧嚣与忙碌,张府依旧保持着它一贯的清幽静谧,仿佛外间的风波从未能侵扰至此。
老管家显然是认得他的,无需向张崇通传,便笑眯眯地引着他往后院书房走去。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驱散了一身寒气。张崇并未如往常般在棋盘前等候,而是站在壁前,负手仰头看着悬挂其上的一幅巨大的《北疆边防舆图》,目光沉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今日未穿常服,而是一身略显陈旧的深色劲装,腰杆挺得笔直,虽鬓角霜色更重了些,但那久经沙场沉淀下的肃杀与威严,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晚辈林砚,叨扰张老清静了。”林砚在门口站定,拱手行礼。
张崇闻声回头,见是他,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安之来了,快坐。你来得正好,老夫近日刚得了些闽地的肉桂,正愁无人共品。”他的目光扫过林砚手中的酒坛和食盒,笑意更深,“看来今日是有口福了。”
林砚笑着将酒食放下,自有下人上前接过处理。他在张崇下首坐下,目光也不由被那幅详尽的舆图所吸引,其上山川河流、关隘城堡标注得密密麻麻,甚至还有一些代表军队驻防和近期调动情况的朱砂小旗。
“张老仍在心系边关?”林砚问道。
张崇叹了口气,回到主位坐下,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树欲静而风不止。北辽今年冬天雪灾严重,牛羊冻死无数。根据以往经验,这些蛮族每逢活不下去,便会南下劫掠,以战养灾。边关……怕是难得安宁了。”他指了指地图上几处关隘,“近来已有数股小规模游骑越境骚扰,虽被击退,但是只怕他们会来大举进犯啊!”
林砚默默听着,他对这个时代的军事了解不多,但也能从张崇的语气中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压力。
此时,下人将沏好的肉桂茶和温好的酒、点心奉上。张崇挥退了旁人,书房内只剩他们二人。
他拿起温热的酒盏,轻嗅一下,赞道:“香而不冲,烈而不燥,你这‘风宴’,是越发精进了。”仰头饮了一口,闭目回味片刻,方才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林砚,仿佛要穿透他平静的表象。
“你林家与高家的事,老夫都听说了。”张崇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真是好一招请君入瓮,釜底抽薪。从发现内鬼,到布局引诱,再到外部施压,内部瓦解,最后雷霆一击,清理门户……环环相扣,直指要害。你这布局破局的手法,狠、准、稳,可比老夫当年在朝堂上那些直来直去的手段,要巧妙得多,也……有效得多。”
他这话并非虚言夸赞,而是带着一丝真正的感慨和审视。眼前的少年,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老辣,对人心把握之精准,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林砚闻言,并未露多少出得意之色,只是谦逊地笑了笑,替张崇将酒盏斟满:“张老真是过誉了。我不过是侥幸窥得先机,顺势而为罢了。若非对方贪欲过甚,又岂会轻易入彀?说来,还是运气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