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子那声微弱的“芷儿”,像一根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间沉闷的地下石室里漾开了一圈微澜。
苏芷几乎是扑到石床边的,膝盖磕在冷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她也浑然不觉。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老人枯瘦的手,那皮肤粗糙得像老树皮,却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师叔……”
她声音哽咽,万千情绪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这两个字。
玉衡子眼神依旧涣散,透着久睡初醒的茫然和深切的疲惫。
他视线缓缓扫过苏芷,又看向旁边气息趋于平稳的墨言,再落到白幽、冷月、欧阳雪身上。
最后,目光定格在头顶那些散发着恒定微光的石头上,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师叔!您别急,慢慢来,我们安全了,暂时……”
苏芷连忙输送过去一股温和的灵力,带着流云仙针特有的安抚效果。
玉衡子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好半晌才勉强平复。
他再睁开眼时,眼底多了几分清明,但也浸满了沉重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
“幽冥……裂缝……”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破风箱。
“玄冥他成功了?”
苏芷沉默地点了点头,心又沉了下去。
即便早有预料,从清醒的师叔口中确认这个事实,依旧像挨了一记重锤。
“造孽,真是造孽啊……”
玉衡子喃喃着,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我当年若是能狠下心,阻止他,哪怕同归于尽……”
白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丢给苏芷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稳定玉衡子的情绪,自己则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现在说这些屁话有鸟用?玉衡子,你既然醒了,就别光顾着流猫尿。那裂缝到底怎么回事?玄冥搞出这么大阵仗,总不会只是为了放点魔气出来熏人玩吧?说点有用的。”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连冷月都皱了皱眉。
但奇异的是,玉衡子被他这么一呛,反而从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里挣脱出来些许。
他定了定神,努力组织着语言。
“仙医法器,并非……并非只是钥匙,更是平衡之锚……”他断断续续地说。
“玄冥强行以轮回镜碎片撕裂仙界,引魔气倒灌,看似成功了,但此举实则破坏了,三界最基本的平衡屏障……”
他看向苏芷,眼神复杂。
“芷儿,你身负素心血脉,又初步融合了法器,应该能模糊感应到,那片被撕裂的‘天’,现在是什么状态吧?”
苏芷一怔,下意识地沉下心神,去感知那冥冥中与星月璎、定星盘相连的方位。
之前她心障未除,力量滞涩,根本不敢细探。
此刻灵力畅通,心神合一,那感知立刻清晰起来——
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污秽与死寂,而是一种更诡异的感觉。
像是一块精美的绸缎被粗暴地撕开了一道口子,边缘处不断逸散出黑色的、充满侵蚀性的魔气,而那裂口本身,却隐隐透出一种虚无的、令人心悸的“空”。
仿佛那片天空的背后,什么都没有,又或者,藏着能吞噬一切的可怖之物。
她将自己的感知描述出来,玉衡子听得连连点头,脸色愈发难看。
“是的,就是这样裂缝不补,魔气倾泻还是其次,最可怕的是,三界壁垒会以此为中心,不断崩塌、湮灭……”
他喘了口气,眼中带着恐惧。
“最终不止是人界,仙界、乃至幽冥都可能被拖入那片永恒的‘虚无’,玄冥他疯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他不在乎!”
这话让石室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连白幽都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锐利起来。
“补天……”
苏芷喃喃自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不再是简单的正邪对抗,拯救苍生,而是维系天下的存续。
“如何补?”
冷月言简意赅,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玉衡子挣扎着想坐起来,苏芷连忙扶住他,在他身后垫了些东西。他靠在石壁上,喘息着说。
“需要完整的天之痕,不是完整的仙医法器作为核心阵眼。需要至纯的星月本源之力作为‘针线’。还需要一个能承载并引导这股力量的‘祭坛’,以及海量的生机愿力,作为支撑……”
他的目光落在苏芷身上。
“素心血脉,是引子,也是唯一能勉强承受补天反噬的容器,芷儿,你……”
他话没说完,但那份沉重和不忍,已经明明白白。
容器?反噬?
苏芷心头一跳,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从决定扛起这一切开始,她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
“祭坛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