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碎片边缘:
“京城来的信,你也听到了。有些事情,超出了本官最初的预料。在你身上,乃至在这溪边村疫情之后,恐怕牵扯着更深的水。”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苏芷身上,这一次,少了几分审讯的压迫,多了几分复杂的审视和……
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
“从今日起,你安心待着。外面的事,不必多问,也不必多想。”
他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
“需要你知晓时,本官自会告诉你。记住我的话,管好你的嘴,这对你只有好处。”
这话听起来像是警告,又像是一种……
变相的保护?
苏芷彻底糊涂了,只能懵懵地点头。
“下去吧。”李御史挥挥手,显得十分疲惫。
苏芷如蒙大赦,几乎是逃出了书房。
回到小院,她一夜没合眼,瞪着黑洞洞的屋顶,心里乱得像一团被野猫抓过的麻线。
第二天,情况果然又变了。
看守她的兵士没撤,但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甚至还会跟她点头示意。
送来的饭菜依旧精致,还多了几样时令水果。
周先生来看她时,也不再旁敲侧击地问那些让她头皮发麻的问题,只是真的给她诊脉,开了一些安神压惊的寻常药材。
她好像一下子从“待审的囚犯”,变成了“需要静养的客人”。
这种转变非但没让她安心,反而让她更加毛骨悚然。
她宁可李御史像之前那样凶神恶煞地逼问,至少她知道刀悬在哪儿。
现在这样,就像是被喂饱了待宰的猪,根本不知道屠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她试着小心翼翼地问守院的兵士,李御史在忙什么,外面怎么样了。
兵士嘴巴严得很,只说是公务,别的一个字不肯透露。
她就像个被蒙住眼睛塞进轿子的人,不知道轿子往哪抬,也不知道抬轿的是谁。
这种煎熬的日子又过了两天。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沉的。
苏芷正对着院子里一棵光秃秃的树发呆,突然,怀里的玉佩毫无预兆地又轻轻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滚烫或者冰凉,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持续的温热,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她什么。
几乎同时,她听到院墙外面似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往常巡逻队伍的脚步声,很轻,很快,一闪即逝。
她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竖着耳朵仔细听。
却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只有风声。
是错觉吗?
还是……那伙人,甚至不止一伙人,已经渗透到这守备森严的府衙里来了?!
李御史能防得住吗?
她猛地抱紧双臂,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时,小院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送饭的嬷嬷,也不是周先生。
而是李御史那个亲随,他脸色比平时更加严肃,身后还跟着两个完全面生、穿着普通家丁服饰、但眼神格外锐利精悍的男子。
亲随的目光直接落在苏芷身上,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姑娘,收拾一下你的随身物品。即刻随我们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