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然的声音将杨清妮从沉思中拉回。她抬起头,看到孙子端着一碗热粥站在桌前。
“祖母,您一夜未眠,先用些粥吧。”
杨清妮轻轻推开粥碗。“不必了。浩然,传令下去,今日加快行程,务必在日落前赶到下一处驿站。”
吴浩然略显迟疑:“您的身体......”
“无妨。”杨清妮的指尖在地图上移动,“你看这里,落鹰峡。还有黑石关、风鸣口,这三处关隘的守将都是赵无极的门生。”
吴浩然俯身细看地图:“这三处关隘互为犄角,本是北疆防线的重要支撑。”
“正是。”杨清妮的手指重重点在落鹰峡上,“永昌八年,朝廷拨付三十万两白银修缮北疆关隘。落鹰峡分得八万两,但第二年春季山洪冲垮了西侧城墙,修缮记录却显示那笔银子主要用于加固东墙。”
吴浩然皱眉:“西侧才是迎敌面。”
“再看这里。”杨清妮的手指移向黑石关,“去年北蛮小股骑兵袭扰,黑石关守将上报斩首二十级。但兵部核验记录显示,那些首级大多是从边境坟场盗挖的汉人尸首。”
帐外传来人马调动的声音,队伍正在准备出发。
暗卫队长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老太君,一切准备就绪。”
杨清妮抬头:“你带两个人,扮作皮货商,即刻出发前往北疆。去找杜明远。”
暗卫队长略显惊讶:“杜长史是赵无极的人。”
“正是要利用这层关系。”杨清妮压低声音,“你告诉他陈平袖口狼图腾的事,再问他还记不记得永昌七年冬,北蛮骑兵为何能精准绕过三道防线直扑杜家堡。”
暗卫队长神色一凛:“属下明白。”
“记住,若他问起消息来源,就说是一个从丞相府逃出的北蛮奴隶临终所言。”杨清妮补充道,“杜明远家族十四口人死在杜家堡,这个仇他不会忘。”
暗卫队长领命离去。吴浩然看着地图,突然开口:“祖母是否怀疑,这些关隘的守将已经投靠北蛮?”
“不是投靠,是被渗透。”杨清妮的手指划过那几处关隘,“赵无极将这些人安插在关键位置,平时看不出异常,一旦战事起,这些关隘就会成为北蛮长驱直入的通道。”
帐外传来请示声:“老太君,车队已整顿完毕,可否出发?”
杨清妮收起地图:“即刻出发。”
车队在晨光中疾行。杨清妮坐在马车内,再次摊开地图。吴浩然策马跟在车旁,不时透过车窗查看祖母状况。
午时稍歇,杨清妮只用了半块干粮,又继续研究地图。
吴浩然忍不住劝道:“祖母,您这样会累坏的。”
杨清妮头也不抬:“时间不等人。赵无极既然派陈平来刺杀,说明他已经察觉我们在查北疆的事。我们必须赶在他毁灭所有证据前找到突破口。”
她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风鸣口守将周挺,是赵无极妻弟的门生。去岁他纳了一房妾室,据说是北境歌姬。我要知道这个女子的来历。”
吴浩然立即召来随行暗卫,低声吩咐几句。
车队继续赶路。杨清妮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但手指仍在地图上轻轻敲击,显然仍在思考。
申时初,前方探路的骑兵回报:“禀老太君,距驿站还有二十里,一切正常。”
杨清妮睁开眼:“再加派两人前出五里探查。”
吴浩然有些不解:“这一路都很平静,赵无极应该不敢再派刺客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杨清妮淡淡道,“赵无极最擅长在看似安全的地方设陷。”
果然,半个时辰后,前出探查的骑兵带回消息:前方三里处有山石松动痕迹,似是人为所致。
杨清妮冷笑:“果然如此。传令,车队改走西边小路。”
吴浩然惊讶:“西边小路要绕远十里,且路况不佳。”
“总比中埋伏好。”杨清妮语气坚决,“让护卫队提高警惕,特别是经过狭窄处时。”
改道后,车队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杨清妮却丝毫不急,反而让吴浩然取来纸笔,开始书写密信。
“这封信到驿站后立即发往京城。”她将封好的信交给吴浩然,“让你父亲暗中调查兵部历年对北疆的拨款去向,特别是落鹰峡、黑石关、风鸣口三处。”
夕阳西下时,车队终于抵达驿站。这是一处不大的官驿,但位置关键,是通往北疆的必经之地。
驿丞早已得到消息,恭敬地迎了出来。杨清妮却敏锐地注意到他眼神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