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妮全身绷得死紧,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坑洞边缘粗糙的岩石棱角,碎石屑簌簌落下。
坑底那片浓稠的黑暗深处,巨大的阴影猛烈翻腾,如同煮沸的墨汁。
哗啦啦!水桶般粗的青铜锁链猛地从坑壁一道幽深的裂缝中甩出,沉重的链环互相撞击,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整个洞窟都在随之震颤。
铁链末端,死死缠绕着一截巨大的残躯。
杨清妮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张开。
那绝不是寻常猛兽!幽暗的光线下,覆盖其上的鳞片反射出冰冷彻骨的蓝芒,每一片都大如成年男子的手掌,边缘锋锐如刀。
这形态……这鳞片……即使断裂残破,即使被污泥和暗红色的干涸血迹覆盖,她也绝不会认错!
是龙尾!一截被硬生生撕裂下来的龙尾! 巨大的龙尾根部,一个狰狞的撕裂伤口触目惊心,断裂的骨茬和筋络暴露在外,早已腐败发黑。
而就在这可怕的伤口中央,深深插着一柄断矛!矛身也是青铜铸造,布满斑驳的绿色铜锈,但矛尖部分却异常清晰。
那上面,用粗犷凶戾的线条,深刻着一个仰天咆哮的狰狞狼头!
北蛮图腾!杨清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
这图腾她太熟悉了,几十年戎马生涯,这狼头烙印在北蛮骑兵的旗帜上。
烙印在他们屠戮边关百姓的弯刀上,更烙印在她无数战死袍泽破碎的甲胄上!
它代表着北蛮王庭最核心的力量,象征着嗜血与征服,这柄断矛,这狼头图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插在一条龙的残躯之上?
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北蛮!又是北蛮!吴家多少儿郎的血染红北境荒原,老国公……她挚爱的丈夫,当年是否也面对着这样刻着狼头的凶器?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她狠狠咽下。她不能倒下,真相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那撕裂的龙尾根部,就在狰狞的断矛旁边,污泥和凝固的龙血之下,似乎还覆盖着一点别的什么。杨清妮眯起昏花的老眼,竭力分辨。
那像是一个印记,一个徽记。线条模糊,边缘被龙血和污物浸染得难以辨认。
但那独特的轮廓……那似乎是……一个残破的、被暴力撕扯过的盾形徽记? 镇国公府,吴家军的军徽?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杨清妮脑中炸开,震得她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
不可能!吴家军的徽记,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出现在一条被北蛮断矛刺穿的龙尾伤口上?
这比北蛮图腾出现在此地更让她心神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脊椎骨缝里窜起,瞬间蔓延全身。
百年前?难道镇国公府与北蛮王庭之间,除了不死不休的血仇,还有着什么被彻底埋葬的、更骇人的起源?
断臂处的剧痛骤然加剧,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骨髓,顺着残存的臂骨向上蔓延。
杨清妮身体剧烈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差点一头栽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坑洞。
她猛地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稳住身形,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不行!不能昏过去!她死死盯着坑底那巨大的龙尾残骸,盯着那柄罪恶的断矛,盯着那模糊却如同烙铁般烫入她心底的徽记残痕。
这百年血仇的根由。
藏着那些幕后黑手处心积虑想要掩盖的真相! 退?背后是冰冷的岩壁和吞噬生命的暗河,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等?王统领的人马随时可能循着踪迹追来,或者,这坑底被锁住的恐怖存在一旦挣脱……她不能等,也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