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哒,哒,哒。像计算好了节拍,敲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也敲在人的心尖上。每一下,都让这死寂回廊里的寒意,重上三分。
刚干掉一个怪物,气儿还没喘匀乎,这又来了个听脚步声就知道不好惹的主儿。
林默攥紧了匕首,手心里的汗滑腻腻的,他下意识地往“钉子”身边靠了靠,尽管身边这位现在看着也摇摇欲坠,眼里的绿光跟风中残烛似的,明灭不定。
“钉子”没动。他就那么站着,面朝着脚步声传来的黑暗通道,整个人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像块彻底冷却的金属。只有那双收缩到极致的、针尖似的幽绿瞳孔,显示着他前所未有的专注,甚至……是一丝林默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过的,极其细微的紧绷。
来的会是什么?另一只被“吞噬者”污染的怪物?还是……那伙安装炸弹亡命徒的同伙,来找他们算账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拐角。
然后,停了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那具怪物尸体上的黑色粘液,还在发出细微的、令人不适的“滋滋”声。
几秒钟死一样的寂静。
终于,一个身影,缓缓从拐角后的阴影里,踱了出来。
不是怪物。
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一尘不染的深灰色立领制服的男人。制服上没有明显的标识,只有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着极其细微的、难以辨认的复杂纹路。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面容普通,没什么特点,是那种扔进人堆里瞬间就找不着的类型。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略显疲惫的微笑,像是刚结束一场冗长会议的文职人员。
但林默浑身的汗毛,在这一瞬间,全都立了起来!
危险!
一种远比面对外面那头巨兽、或是刚才那扭曲怪物时,更加冰冷、更加深邃、更加……无从揣测的危险感,如同无形的冰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个人,太平静了。平静得诡异。平静得……不像个活人。
他扫了一眼现场。目光掠过地上那具被开膛破肚的“星尘”队员尸体,掠过墙角那摊正在逐渐失去活性的黑色扭曲怪物,最后,落在了严阵以待的林默和气息微弱的“钉子”身上。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没有惊讶,没有厌恶,没有警惕,就像是在看几件摆在博物馆玻璃柜里的、无关紧要的展品。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温和,吐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不由自主安静下来的磁性。
“晚上好,先生们。”他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参加一场上流社会的晚宴,“看来,我似乎打扰了二位的……‘清理工作’?”
林默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好像都被这股无形的压力冻住了。
“钉子”依旧沉默着,但他眼中那针尖般的幽绿光芒,死死锁定在灰衣男人身上,仿佛在分析着一团人形的、高度凝聚的危险能量。
灰衣男人似乎并不期待回答。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钉子”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那双非人的眼睛和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弱能量残留上,多看了两眼。
“有趣的‘载体’……”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钉子”说话,“将如此古老的‘回响’,强行束缚在这具脆弱的、充满矛盾的躯壳里……不得不说,是个大胆,甚至有些……鲁莽的尝试。”
他顿了顿,嘴角那丝疲惫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一毫米。
“不过,也正是这种不稳定性,才让你躲过了最初的大范围扫描,不是吗?像一滴水,藏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钉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灰衣男人的话,似乎触及了他最核心的秘密。
灰衣男人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投向林默。那目光很平和,却让林默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放在解剖台上,里里外外都被看了个透彻。
“至于你……”灰衣男人轻轻“咦”了一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类似于“感兴趣”的神色?“你的‘频率’……非常特别。既不属于这个残破的摇篮,也并非那些吵闹的‘窃火者’……更像是一颗……意外落入池塘的,来自遥远彼岸的石子?”
他向前走了一步。
仅仅一步。
林默和“钉子”却同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骤增!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