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蓝玉的声音像淬了冰,从牙缝里挤出来,目光如鹰隼般剜着对方的脸,“标翊卫的花名册我背得滚瓜烂熟,从没见过你这号人物!穿这身甲胄闯进来,是想冒充官军不成?”
“蓝将军,您竟不认得我了?”来人正是康铎,他左脚后撤半步,膝盖微屈行了个军礼,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家常。
“小侄康铎,家父康茂才,跟着朱指挥使来的。”
蓝玉这才缓缓松开按刀的手,指尖在冰凉的刀柄上顿了顿,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人——宽眉大眼确实有几分康茂才的影子,只是当年那个总跟在父亲身后的半大孩子,如今已长到眉眼齐肩,肩膀宽得能撑起这身甲胄。
他恍然拍了下大腿,粗声笑道:“是你这小子!当年在应天府见你时,还没我腰杆高呢,这才几年,竟长这么壮实了!”
“蓝将军安好。”康铎微微颔首,盔缨上的红绒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朱指挥使呢?”蓝玉扭头往门外望了望,目光扫过门口那片被晨光染亮的地面,没见着朱槿的身影。
“朱指挥使在外面不远。”康铎话音刚落,忽然像只蓄势的豹子猛地转身,目光死死盯住缩在墙角的掌柜。
那掌柜正抱着头筛糠似的抖,裤脚渗出片深色的湿痕。
“掌柜的,还记得我么?”康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
掌柜的小心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康铎脸上来回打量,好一会儿才颤抖着用蹩脚的汉语说道:“这位将军,小的真的没有见过您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昨日你在门口驱赶打骂那个老妇人还有孩子的事情,还记得么?”康铎的语气依旧平淡,可眼神却越发锐利。
掌柜的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将军,我……我……”
此时蓝玉听闻,眉头拧成个疙瘩,粗声道:“昨日?你说你和朱指挥使昨日就到大都了?可昨日我们大军还在打通州,前锋离大都还有三十里地,你们俩插了翅膀不成?你们就那么点人马,如何越过通州,来到大都的?”
“蓝将军,这里面的关节回头再跟您细禀。”康铎目光扫过墙角的酒坛与后屋的柴堆,“先搜这酒肆吧,朱指挥使说这地方看着不对劲,保不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完,他锐利的目光紧紧盯住掌柜,那眼神如同猎鹰锁定猎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警告,仿佛要将掌柜心底的秘密都看穿。
蓝玉这才压下满肚子的疑团,喉结上下滚了滚,对着亲兵们沉喝一声:“搜!给老子翻个底朝天!酒坛里、柜子后、灶台缝,一根头发丝都别放过!”
亲兵们轰然应诺,立刻散开忙活——有人伸手揭开墙角的青花酒坛,红布“啪”地掉在地上,露出坛里半满的醇酒;有人拉开酸枝木柜,柜门“吱呀”一声轻响,里面的杂物码得整齐,却被翻得哗啦啦滚了一地;还有人探头往厨房的水缸里看,一时间酒肆里乒乒乓乓的翻找声、器物碰撞声、粗重的喘息声混在一起,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