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过五遍,窗纸泛起鱼肚白。陶成道捧着修改后的图纸,像孩子得了糖般欢天喜地离去。
朱槿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案头堆满画满批注的废稿,烛泪在青砖地上凝成蜡霜。
朱槿走到门边时,晨风卷着铁腥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虽说一夜未眠,但多年来太极功法的修习,早已让朱槿锤炼出坚韧的体魄,只是困意像蛛丝般缠上眼皮。
他望着远处王府方向,知道骑马回去难免颠簸,反倒不如乘坐马车能在路上小憩片刻。“蒋瓛,备辆马车,回府。” 他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伸手理了理歪斜的发冠,“让车夫驾得稳些。”
晨光斜照在吴王府朱红的宫墙上,马秀英身着月白软绸,正踩着太极步舒展身姿。
只见她动作行云流水,一招 “白鹤亮翅” 轻盈舒展,往日每逢阴雨便隐隐作痛的膝盖,如今竟能稳稳下蹲;双臂画圆时,曾因旧疾僵硬的肩膀,此刻灵活得如同新生。
晨露沾湿她的衣角,却不见她像从前那样畏寒咳嗽,反倒面色红润,呼吸绵长有力。这套太极拳她已坚持数月,从前夜里常犯的心悸隐疾再未发作。
忽听得前院传来动静,她收势转身,透过游廊花窗,看见儿子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正与蒋瓛沿着鹅卵石小径走来。朱槿的发冠歪斜地挂在乱发上,脚步虽稳,眼神里却难掩困倦。
“娘,我困得不行,先回房休息了。” 朱槿勉强扯出个笑容。
“吃点东西再睡啊!” 马秀英疾步上前,却只抓住儿子袖口的残影。
望着朱槿往房间走去的背影,她心头一紧,转头看向垂手而立的蒋瓛:“槿儿昨夜干什么去了,怎么如此疲惫?”
蒋瓛单膝跪地,目光低垂:“回禀王妃,二爷昨夜在兵仗局和陶成道在屋内商讨了一夜,具体什么属下不得而知。”
马秀英望向儿子紧闭的房门。十岁的孩童,本该在书房习字作画,可自己的儿子却整日与兵械图纸、火药熔炉为伴。
她轻叹一声,转身往厨房走去。
朱槿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日头西斜才悠悠转醒。
揉开黏在一起的眼皮,正撞见金桔端坐在屏风旁的绣墩上。见他醒来,慌忙起身整理鬓边绢花。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睡觉的时候不需要留人守夜伺候么?” 朱槿撑着雕花床头坐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窗棂漏进的夕照在床幔上投下细碎光斑,将金桔的影子拉得老长。
金桔福了福身,裙摆扫过青砖:“少爷恕罪,夫人寅时就守在灶台前,盯着小火慢炖这锅当归鸡汤,此刻还温在灶上。她特意叮嘱奴婢,等您醒了就去取来,让您趁热喝。”
说罢,她快步往厨房方向而去,鬓边的绢花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少顷,金桔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归来,白玉碗里漂浮着红枣与当归,香气弥漫整个房间。“少爷,小心烫。” 她将汤碗放在雕花小几上,“夫人说这汤最能补神,您多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