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巨响撕破浓雾,韩林儿的楼船突然剧烈倾斜,龙骨断裂的脆响混着侍卫的惨叫。
江水如决堤般灌入船舱,韩林儿被冲得踉跄倒地,龙袍下摆浸满泥水。他拼命抓住船舷,指甲在木头上抓出五道血痕,声嘶力竭地喊着:“二公子!救我!”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江水和翻涌的漩涡。楼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韩林儿在浪涛中时隐时现,他最后的挣扎搅动着浑浊的江面,发丝与龙袍残片缠绕在一起,宛如一只垂死的困兽。
随着最后一声呜咽被江水吞没,水面只剩下大片漂浮的檀木家具和锦缎残片。
当江面重归平静,廖永忠的快船破浪而来,船头黑旗上 “廖” 字迎风猎猎作响。
廖永忠立于船头,朝着朱槿所在的画舫抱拳行礼,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神情。朱槿望着对方腰间那把朱元璋亲赐的螭纹佩刀,心中暗忖:“自己的老爹果然留了后手,居然让廖永忠在此等候,即便我不出手,他也不会让韩林儿活着回应天。” 父亲的老谋深算让他既敬佩又感到一丝寒意,仿佛自己也不过是这盘大棋中的一枚棋子。
“老爹虽留了后手,但若是廖永忠动手,日后难免落人口实。陈友谅余部、张士诚旧党定会借此大做文章,廖永忠这员海战猛将,说不定会成为父亲称帝路上的弃子。”
刘基看着朱槿紧绷的侧脸,轻叹一声,转身望向浑浊的江水。
朱槿倚着雕花栏杆,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全身,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更深处。
他太清楚父亲的处境了。韩林儿虽只是个傀儡,但头顶 “小明王” 的名号,身系白莲教的正统血脉,这层光环一日不除,父亲称帝便如履薄冰。
一旦贸然称帝,天下悠悠之口定会将父亲骂作篡逆之徒,那些打着 “复宋” 旗号的白莲教众,还有深受龙凤政权影响的百姓,都会将父亲视为仇敌。
张士诚、陈友谅之流更会趁机高举 “勤王” 大旗,联合各方势力群起而攻之,就连垂死挣扎的元朝,也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妄图将父亲的势力一举剿灭。
再看自家阵营,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暗流涌动。不少将领当初投奔,都是冲着龙凤政权的名号而来。若韩林儿尚在,父亲突然称帝,这些人心中的忠义天平会如何倾斜?搞不好会有人振臂一呼,带着麾下将士转投韩林儿,到那时,内忧外患之下,父亲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随时可能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朱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权力的游戏从来都是如此残酷,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父亲这一招,看似狠辣决绝,实则是为了大局不得不为之。韩林儿之死,早已是定局,唯有让这面 “正统” 大旗倒下,父亲才能名正言顺地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开启新的王朝。
他明白,韩林儿一死,父亲称帝的最大阻碍已除。而廖永忠这枚棋子,既护住了父亲的名声,又能留作日后平定沿海、肃清张士诚余孽的关键战力。权力的棋局上,每一步落子都关乎生死,而他这一子,既为父亲扫清障碍,也为自己的未来埋下了重要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