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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水手的休息港(1 / 2)

米拉格连诺,这座矗立在提利尔海湾的明珠,以一种粗犷而生机勃勃的方式迎接了李易铭。与震旦海褀城那种井然有序、礼教森严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随性、喧嚣,甚至有些混乱,但又奇异地维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

城市的主体依山而建,狭窄的鹅卵石街道如同蛛网般在高低错落的建筑间蜿蜒。房屋大多是石头和木材混合的结构,墙壁被海风侵蚀得斑驳陆离,不少外墙上还胡乱涂抹着招揽佣兵的广告、水手们留下的粗俗涂鸦,或是某些早已被遗忘的神只的简陋圣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海水的咸腥、晾晒鱼干的腥气、廉价麦酒的酸腐、皮革和金属的特殊气味,偶尔还会飘来一丝来自某个富裕商人庭院的香料芬芳。

叫卖声、铁匠铺的敲击声、酒馆里传出的醉汉欢歌、不同口音的咒骂与讨价还价声,汇聚成一股永不停歇的城市交响曲。街道上挤满了各色人等:身披闪亮铠甲、腰佩长剑的佣兵队长,身后跟着一群神态彪悍的“战争走狗”;头戴宽边帽、精明算计的商人,与码头工人就货物的搬运费争得面红耳赤;衣着暴露、眼神大胆的妓女,向路过的水手抛着媚眼;还有那些来自旧世界各个角落的冒险者,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对财富和荣耀的渴望。矮人、精灵(尽管数量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甚至偶尔还能瞥见来自南方炎热沙漠的阿拉比人的身影。

李易铭最初的几天是在饥饿和警惕中度过的。他身上那点碎银子在支付了进城税后所剩无几。他睡在码头区某个废弃货栈的角落,用捡来的破麻袋裹身,忍受着夜晚的寒冷和老鼠的骚扰。白天,他则在城里四处游荡,寻找任何可能的工作机会。

他曾尝试去码头扛包,但那些常年在此讨生活的壮汉们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个外来的、瘦弱的“东方精灵小子”,没有人愿意分一杯羹给他。他也去过一些小商铺询问是否需要伙计,但要么因为他的精灵面孔和异域口音(尽管他努力说从过往商旅和救他的船员那里学来的蹩脚提利尔语),要么因为他无法提供任何可靠的推荐人而被拒之门外。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淹没他的希望。就在他几乎要动用那把藏在破旧行囊最深处的连发手弩,去干些他极不情愿的勾当来换取食物时,一家名为“先驱侍酒”的酒馆招牌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家酒馆位于一条相对宽敞的街道旁,离码头区不远,但又避开了最嘈杂混乱的地段。它的门面不算阔气,一块磨得发亮的橡木招牌上,雕刻着一个手持酒杯、面带微笑的侍者形象。与其他许多酒馆直接敞开大门不同,“先驱侍酒”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种更为内敛的气质。

李易铭在门口犹豫了片刻。他在褀城时,曾在养父李德海的一位老友开设的酒楼里帮过几个月的忙。那家酒楼也兼营酒水,李易铭耳濡目染,加上自己也喜欢琢磨,对调酒略知一二,尤其是震旦的一些特色饮品。虽然那只是些皮毛,但此刻,这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酒馆内部的光线有些昏暗,但并不压抑。空气中弥漫着麦酒、葡萄酒以及某种淡淡的香草混合的气味,比外面街上的味道要好闻得多。吧台是用厚重的深色木料打造,擦拭得光可鉴人。吧台后面,摆放着一排排各式各样的酒瓶,既有本地常见的陶土罐装麦酒,也有一些贴着陌生标签的玻璃瓶,显然是来自异域的佳酿。几张粗犷的木桌椅散落在酒馆内,此刻客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佣兵和水手在低声交谈或独自饮酒。

一个身材微胖、头发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正站在吧台后擦拭着酒杯。他穿着干净的白色围裙,神情专注而严肃,与周围略显嘈杂的环境形成对比。

李易铭走到吧台前,用尽可能清晰的提利尔语说道:“日安,先生。请问这里需要人手吗?”

老者抬起头,用一双锐利的灰色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目光中带着审视,但没有明显的厌恶。李易铭注意到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的黄铜边眼镜,更增添了几分精明。

“你会做什么?”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中气十足。

“我……我做过一些杂活,手脚还算麻利。”李易铭尽量让自己显得谦卑而可靠,“而且,我在家乡的酒馆帮过忙,知道一些关于酒水的事情,也会调配一些饮品。”

老者挑了挑眉毛,似乎对最后一点有些兴趣。“哦?家乡?听你的口音,不像提利尔本地人,也不是帝国或埃斯塔利亚的。而你长得更像黑暗精灵。”

“我来自遥远的东方,震旦。”李易铭如实回答,他知道隐瞒自己的异域背景只会招来更多怀疑。

“震旦……”老者重复了一遍,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听说那是个富饶而神秘的国度,出产丝绸、茶叶和精美的瓷器。你们那里的人也喜欢喝酒?”

“是的,先生。我们有米酒、果酒,还有一些用特殊谷物酿造的烈酒。”李易铭回忆着,“我也学过一些用不同酒水和辅料调配饮品的方法。”

老者沉默了片刻,将擦好的酒杯放到架子上,然后从吧台下取出一个空杯子和几瓶颜色各异的酒液,推到李易铭面前。“那你现在就调一杯给我看看。随便什么,只要是你拿手的,能让我觉得有点新意的。”

这是一个考验。李易铭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定了定神,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酒瓶。大多是本地常见的葡萄酒和一些劣质的白兰地,还有一瓶似乎是来自巴托尼亚的果酒。辅料不多,只有一些干瘪的柠檬片和一小罐蜂蜜。

他想起了在海褀城时,曾根据一本古籍上的记载,尝试调制过一种名为“清风露”的饮品,是用米酒、青梅汁和少许薄荷调配而成,口感清冽,回味悠长。眼下没有米酒和青梅汁,但他可以尝试用这里的材料做一些变通。

他先取了那瓶巴托尼亚果酒,倒入杯中约三分之一。然后,他拿起一瓶本地产的廉价白葡萄酒,小心地控制着流量,让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注入,形成一个漂亮的分层。最后,他挤了几滴柠檬汁进去,又用小勺舀了微量的蜂蜜,在杯口轻轻一点。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流畅而专注,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这得益于他在震旦学习拳法时培养出的对手部精细控制的能力。

“好了,先生。”他将调好的酒轻轻推到老者面前。那杯酒呈现出上白下红的渐变色泽,顶端的一点蜂蜜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光,柠檬的清香与果酒的甜香混合在一起,颇为诱人。

老者拿起酒杯,先是闻了闻,然后浅酌了一口。他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李易铭的心悬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老者睁开眼问道,语气依旧平淡。

“我叫李易铭。”

“这杯酒。”老者指了指杯子。

李易铭想了想,说道:“在家乡,类似的做法我们称之为‘彩云追月’。不过材料不同,这杯……就叫‘迷雾港湾’吧,先生。”他灵机一动,结合了震旦的意境和此地的特色。

老者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又喝了一口,然后将杯子放下。“手艺还算过得去,至少比我那两个只会把酒倒进杯子里的蠢货侄子强点。你叫李易铭,是吧?我叫巴索,老巴索。这里的人都这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