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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沸腾之海的幸存者(1 / 2)

咸涩的海风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李易铭干裂的嘴唇和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他每呼吸一次,肺部都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不仅仅是因为长时间的奔逃和缺水,更因为那股混杂着鱼腥、铁锈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臭气息,正无情地侵蚀着他疲惫的神经。他踉跄地走在一条泥泞的土路上,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步都在松软的地面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远方,一座城市的轮廓在弥漫的晨雾中若隐隐现,那便是提利尔领着名的佣兵之都——米拉格连诺。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逃了多久。时间的概念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早已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身后那片沸腾着火焰与哀嚎的海岸,以及一个如同噩梦般的名字——“黑帆”布莱克·巴克隆。

李易铭,这个名字并非他与生俱来。它是一个温暖的印记,来自一个早已逝去的、慈祥的老人。而他真正的出身,则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哈尔·冈西,那座建立在黑曜石与鲜血之上的黑暗精灵城市,巫王马雷基斯麾下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戮圣地。他是一个弃儿,一个在哈尔·冈西那冷酷无情的社会体系中被视为瑕疵品的存在,只因他的母亲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低阶女祭司,而父亲……他甚至不知道父亲是谁,只听说他是哈尔·冈西这座城市的儿子。

记忆的闸门一旦被冲开,那些深埋的、腐臭的过往便会争先恐后地涌现,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最深刻的,莫过于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夜晚。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瘦弱而沉默,如同阴影中的一粒尘埃。哈尔·冈西的夜晚永远充斥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躁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魔法交织的甜腻气息。那天,是鲜血凯恩的某个重要祭祀日,整座城市都陷入一种病态的狂热之中。而作为鲜血女王,大祭司赫莉本的血浴仪式,更是这场狂欢的顶点。

他本不该在那里。任何雄性,尤其是像他这样卑微的孤儿,胆敢窥视血浴仪式,下场只有一个——被当场献祭,成为凯恩神座下又一个无名的牺牲品。但他被一种莫名的、孩童式的好奇心驱使着,或许还有一丝对那传说中能赐予永恒青春与无上力量的仪式、以及对赫莉本的绝世容颜的懵懂向往。他利用自己瘦小的身形,像一只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赫莉本神庙的禁地,躲藏在一尊扭曲的凯恩雕像之后。

然后,他看到了。

巨大的青铜釜中,翻滚着猩红粘稠的液体,那是由无数奴隶和战俘的鲜血汇聚而成的“圣泉”。赫莉本,这位以残暴和美貌闻名的鲜血女王,在侍女的簇拥下,赤裸着走入血池。她的肌肤在血光的映照下显得妖异而苍白,眼神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当她沉浸在血液中, 整个神庙都回荡起她满足而扭曲的叹息,以及周围祭司们狂热的吟唱。

李易铭瞪大了双眼,幼小的心灵被眼前血腥而诡异的景象彻底攫住。他看到的不是神圣,不是力量,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恶心。那翻腾的血浆,那些在血池边缘挣扎、最终被无情推入的奴隶的残影,赫莉本脸上那混合着痛苦与极乐的表情……这一切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进了他的记忆。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就在那时,赫莉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那双如同黑曜石般锐利的眼睛,穿透血雾,径直锁定了他的藏身之处。那一刻,李易铭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的青蛙,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个……小耗子?”赫莉本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被揪了出来,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周围的祭司和守卫们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狞笑。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会被当场开膛破肚,或者被扔进那可怕的血池。然而,赫莉本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片刻,那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玩具。

“哈尔·冈西不需要偷窥者,尤其是软弱的雄性。”她的声音冰冷,“但今天凯恩神高兴,我给你一个机会。滚出我的视线,滚出哈尔·冈西,永远不要回来。如果你能活下来,那是凯恩的恩赐,如果你死了,那是你应得的命运。”

他被粗暴地拖走,没有食物,没有水,被一艘前往未知海域的奴隶船像垃圾一样扔在了甲板的角落。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那艘充斥着绝望与死亡气息的船上活下来的,或许是孩童本能的求生欲,或许是赫莉本那句话中最后一丝“恩赐”起了作用。船在一次风暴中偏离了航向,最终在震旦的海岸搁浅。大部分奴隶和船员都死了,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被冲上了一片陌生的沙滩。

饥饿、寒冷、恐惧,以及对那片血色记忆的不断回放,几乎将他彻底摧毁。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追随那些同船的亡魂而去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中。那是一个须发皆白,面容和善的震旦老人,穿着朴素的丝绸长袍,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装束的仆从。

老人发现了他,这个衣不蔽体、浑身是伤、说着古怪语言的异族孩童。他没有像李易铭在哈尔·冈西见惯了的那样露出厌恶或残忍的表情,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怜悯。老人将他带回了海港城市——海褀城,给了他食物、干净的衣服,并为他延医救治。

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李易铭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赫莉本血浴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夜夜在他梦中重现。他害怕鲜血,害怕红色,甚至害怕那些关心他的人。但老商人,那位名叫李德海的善人,却用他那如春雨般温和的耐心,一点点融化了李易铭心中的坚冰。

李德海没有深究他的来历,只是给了他一个新的名字——李易铭,寓意着改变命运,铭记新生。他教他震旦的语言,教他读书写字,教他经商的道理,甚至还教他一些简单的防身技巧——那是一套震旦特有的,讲究以巧破力的拳法,虽然李易铭学得并不精通,却也让他拥有了比同龄人更敏捷的身手。

在海褀城的岁月,是李易铭生命中难得的平静时光。他逐渐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那些记忆永远无法抹去,但他学会了将其深埋心底。他将李德海视作真正的亲人,而李德海也待他如己出,弥补了他从未体验过的父爱。

然而,好景不长。在李易铭十八岁那年,李德海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中溘然长逝。临终前,老人将自己毕生经营的商队和不多的积蓄全部托付给了李易铭,并嘱咐他,若有机会,去看看西方的世界,那里有不同的风景和机遇。

李易铭继承了商队。他不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但他勤奋、细心,并且从李德海那里学到了足够的经验。他带领着商队,沿着古老的“长牙之路”,在震旦的城镇与西方的边境之间往返贸易。这条路充满了艰险,不仅有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各种劫掠者——哥布林、兽人、以及那些堕落的人类强盗。但李易铭凭借着谨慎和一点点运气,以及从养父那里学来的圆滑,倒也勉强维持着商队的运作。他甚至还从一个落魄的震旦工匠手中,用低廉的价格购得了一把造型奇特的连发手弩,自带一个小型弹夹,可以快速上弦射击,这成了他防身的重要武器。

这次,他的目标是矮人的海上要塞——巴拉克·海门关。他听说那里的矮人对震旦的丝绸和瓷器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他也希望能从矮人那里购得一些精良的金属制品。商队规模不大,只有十几辆大车,雇佣了二十多名护卫,大多是些经验丰富但酬劳不高的老兵。

旅途的前半段还算顺利。他们穿过了世界边缘山脉的几处隘口,避开了一些小规模的绿皮部落。然而,当他们抵达巴拉克·海门关外的海岸线,准备等待入关许可时,灾难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