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舟被安置在官邸最安静舒适的一间厢房内。
由太医令白崇景亲自带领太医院数位顶尖大国手联合会诊,用了最好的药材,甚至动用了宫廷秘制的续命丹,总算是将他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拉了回来。
此刻,他虽已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依旧极度虚弱。
右肩的伤口太过严重,伤及筋骨经脉,即便日后愈合,也难免会留下残疾,阴雨天恐怕都会疼痛难忍。
加之失血过多,元气大伤,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偶尔醒来,也是意识模糊,喝些参汤药汁便又沉沉睡去。
裴昭雪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病榻前。
皇帝赏赐的那些明珠锦缎、黄金玉器,她看都没多看一眼,全部交由下人登记造册入库。
她褪去了华服,只着一身素净的常服,发髻简单挽起,不施粉黛,日夜守候。
她亲自为他擦拭额头虚汗,用棉签蘸着温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在他因伤痛而蹙眉时,轻轻地、一遍遍地握着他完好的左手,低声安抚。
她记得他每一次醒来短暂清醒的时刻,记得他努力想对她露出笑容却因虚弱而失败的样子,记得他偶尔无意识喃喃出的她的名字……这日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床前,带来一片暖橘色的宁静。
白砚舟又一次从昏睡中悠悠转醒,这一次,他的眼神似乎比之前清明了许多。
他微微侧头,看到了趴在床边、因极度疲惫而不知不觉睡着的裴昭雪。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
一只手还轻轻搭在他的被角上,仿佛生怕他消失一般。
白砚舟静静地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身体剧痛带来的无力,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酸涩而甜蜜的情感。
他想起在古阳洞佛龛内,她那声带着哭音的“砚州”,想起她不顾一切抱住浑身是血的自己,想起这些日子她不眠不休的守候……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自己完好的左手,一点点,一点点地,覆盖上了她搭在床边的那只手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裴昭雪猛地惊醒过来。
她抬起头,正好撞入白砚舟那双虽然虚弱却异常温柔清亮的眸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