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记录简略,逻辑看似通顺,若在平日,或许就此归档了事。
但引起裴昭雪注意,并让她目光骤然凝住的,是附在卷宗末尾、由现场勘查书吏记录的一句看似不经意的描述——“其临窗书案之上,除文房四宝外,另设一紫檀木底座,上置一素雅白瓷瓶,瓶内清水供养,却独独插着一枚已然彻底枯萎、色泽暗沉、花瓣蜷缩的白梅,幽冷异香,犹自萦绕不散。”
枯萎的白梅?裴昭雪的眉头瞬间蹙紧。
在这初雪刚刚降临、万物凋零的时节,哪来的梅花?
即便是富贵人家用暖房精心培育,这个时节也多是绽放的红梅或是金黄的腊梅,这突兀出现的、已然枯萎的白梅,从何而来?
为何要在书案上供奉一枚枯梅?
那所谓的“幽冷异香”,又是何种香气?
寻常梅花凋谢,只会散发腐败气息,何来异香?
一股混杂着职业敏感与莫名直觉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清晰地记得,之前为了梳理线索,翻阅近年的陈年旧卷宗时,似乎也在某几桩看似明确的自尽或病故官员案卷的犄角旮旯里,瞥见过类似的、关于“不同季节出现异常枯萎植物”的零星记载,只是当时那些案件或证据确凿,或有目击证人,定性明确,加之描述模糊,并未引起重视,只当是巧合或个人怪癖。
她立刻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用于记录灵感与线索的炭笔和小册子,将“枯萎白梅”、“老翰林”、“初雪”、“异香”这几个关键词快速记下,并将这份简报仔细折好,贴身收起。
“初雪送梅香……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抬起眼,望向太医署院内那几株在雪中静默伫立、枝桠光秃的树木,低声自语,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绝非巧合。这枚枯萎的白梅,仿佛一个不祥的符咒,带着某种刻意为之的、冰冷的恶意,伴随着这场覆盖一切的初雪,如同幽灵般,悄然潜入了这座繁华而暗流汹涌的帝都。
她心中那份因白砚舟即将康复而刚有所舒缓的情绪,重新被一种熟悉的、面对未知谜题时的凝重与警惕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