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琰观气术却清晰地捕捉到,那黑洞般的“气”瞬间锁定了白芷所在的马车,一股无形的、带着探查与禁锢意味的冰冷意念,悄然笼罩过去。
“唔,”就在这冰冷意念笼罩马车的瞬间,车厢内一直昏迷的白芷,身体猛地剧烈一颤。
眉心那污秽的黑气与诅咒烙印,好似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疯狂扭动、挣扎。
她紧闭的眼睑下,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充满痛苦的呜咽。仿佛在睡梦中感应到了天敌的降临。
陆琰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白芷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那黑袍人,绝对与墨临有关,绝不能让他们带走白芷。
“看来这位姑娘伤势确实沉重。”陆琮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关切”,“既如此,为兄也不便强求。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善意”。
“四弟你伤势也不轻,身边又无得力人手。这样吧,为兄拨一队精锐护卫与你,沿途护送,确保安全抵达京城。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随着他的话语,一队约五十人、身披玄甲、气息精悍冰冷的骑兵从森严的军阵中分离出来,在陆琮车辇旁列队。
这些骑兵眼神锐利如鹰,动作整齐划一,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名为护卫,实为押解。要将陆琰这支残兵彻底置于掌控之下。
陆琰看着那队玄甲骑兵,又看了看陆琮车辇阴影中那深渊般的黑袍身影,染血的银眸深处,冰冷与决绝如寒冰凝结。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残兵耳中:
“三哥好意,臣弟,心领了。”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因愤怒和不甘而身体微微颤抖的士兵。
“但,青州将士,随臣血战不退,护主杀敌,皆是忠勇之士。臣既为统帅,自当与其同归。入京之路,纵有荆棘,亦当同往!”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陆琮,也不再看那队玄甲骑兵,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张猛,传令!整队,即刻启程。”
“得令!”张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仿佛要将所有的憋屈与愤怒吼出。
残存的士兵如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挺直了染血的脊梁,迅速整队。一股混合着悲壮与不屈的惨烈气势,瞬间冲散了皇家仪仗带来的沉重压迫。
陆琮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眼底深处那被蛊毒与外力压制的冰冷疯狂似乎要冲破束缚。他身后的黑袍人气息依旧沉寂,但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侧了侧,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危险的意念牢牢锁定了陆琰的后心。
陆琰却恍若未觉。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华贵的车辇和阴影中的深渊,抱着圣旨,转身,一步一步,踏着泥泞,走向自己那辆简陋的马车。
每一步,都踏在荆棘与刀锋之上。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似凝固的血痂,涂抹在官道尽头。
两支队伍,一支奢华威严如移动宫阙。
一支残破浴血如败军之卒,在昏黄的光线中,朝着同一个方向——那座深不可测的京城,缓缓启程。
无形的暗流,在车轮的滚动与马蹄的践踏声中,汹涌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