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冰冷，虚无。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在绝对的死寂中飘荡。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自我。只有一片混沌的、令人窒息的空无。
忽然，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黑暗。紧接着，是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
是闹钟的声音。老旧石英钟指针走动的，规律而熟悉的声音。
王恪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有些泛黄，角落还有一小片雨渍留下的淡淡痕迹。窗外，清晨熹微的阳光透过半旧的窗帘缝隙洒进来，在空气中投下斑驳的光柱，能看见细小的尘埃在其中缓缓浮动。
他躺在一张略显坚硬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印着卡通图案的、洗得有些发白的棉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家里常用的洗衣粉味道，还有从厨房隐约飘来的、煎鸡蛋的香气。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在蓝星的家。
“小恪！起床了！再不起来上学要迟到了！”母亲熟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一贯的温柔和些许催促。
王恪有些茫然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一切真实得不可思议。柔软的睡衣触感，被窝里的温暖，窗外传来的早起鸟鸣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这一切，与那冰冷残酷的星空、撕裂肉体的剧痛、震耳欲聋的爆炸、还有那双漠然的暗金“眼睛”……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永不相交的梦境。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干净，修长，没有伤痕，没有老茧，更没有那流淌着灰暗能量的龟裂。这是属于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手。
是梦吗？那漫长而血腥的星际之旅，格洛菲斯的悲怆，“断妄”剑的冰冷触感，叶轮消散的星光，艾斯娜化作的冰尘，秦星燃烧的背影……一切都只是他昨晚熬夜看科幻小说后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深吸一口气，穿上床边的拖鞋，推开房门。客厅里，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见他出来，推了推眼镜，淡淡地说：“快去洗漱，吃饭。”
餐桌上是简单的白粥、煎蛋、一小碟咸菜。母亲把热好的牛奶推到他面前，唠叨着：“最近学习别太累，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熬夜了？”
一切如此平常，如此……真实。
他默默地洗漱，吃饭，背上书包，和父母道别，走出家门。初夏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爽，小区里的桂花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邻居家的狗冲他摇了摇尾巴。一切都按照他记忆中最熟悉的轨迹运行着。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穿着校服嬉笑打闹的学生，路边早餐摊升起的袅袅炊烟……一种久违的、几乎要被遗忘的平静感，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浸润着他仿佛已经千疮百孔的灵魂。
也许……真的只是梦吧。那样波澜壮阔、充满杀戮与牺牲的宇宙，怎么可能是真实的？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和青春期那点若有若无的心事。
课堂上，老师讲着三角函数，粉笔在黑板上发出规律的敲击声。同桌偷偷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一个滑稽的鬼脸。窗外，操场上传来体育课的口号声。
一切都那么……安稳。
他甚至开始试着回忆“梦”中的细节，那些名字，那些场景，却觉得它们正在快速变得模糊，如同退潮时沙滩上的字迹，被名为“日常”的海水一点点抹平。格洛菲斯的悲怆？听起来像某个小众游戏里的设定。星旅者？像是漫画里的组织。艾斯娜、叶轮、秦星……这些名字带来的心悸感，也渐渐被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所取代。
就这样，似乎也不错。他想着。平凡，琐碎，但……安全。
放学后，他和几个同学去了常去的奶茶店，喝着甜腻的饮料，聊着游戏和明星八卦。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笑着，闹着，努力让自己融入这轻松的氛围里，仿佛要将那段“噩梦”彻底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