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下来了,而且自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和解脱感淹没了我。我开始探索这片新生的宇宙,这里法则初生,万物待发。没有既定的命运,没有提线的操控。我甚至可以感受到,随着我的呼吸,周围的能量在欢欣地共鸣。我是这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意识。我可以重新开始,真正地为自己而活。
日子在平静和探索中流逝。我慢慢恢复力量,尝试着用“钥匙”的能力与这个新宇宙沟通,效果出奇的好。我仿佛成了这个世界的“宠儿”,一切规则都对我敞开怀抱。我甚至开始幻想,也许能在这里重建一个家园,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直到那一天。
我正在尝试引导一颗流浪的星核,为它赋予稳定的轨道。过程很顺利,星核的光芒变得温顺。但就在成功的那一刻,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不是记忆,更像是一个故障的碎片:梅芙那张带着疯狂笑意的脸,和零冰冷的数据流,一闪而过。
怎么回事?我甩甩头,以为是过度使用力量的幻觉。
但裂痕一旦出现,就无法弥合。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种“故障碎片”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是伊森(梅芙)在训练中“阵亡”时那“悲壮”的眼神,有时是零的分析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扫描光束,甚至是我触发“回溯”时那冰冷的提示音……它们像病毒一样侵入我宁静的新生活。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注意到这个“完美”新宇宙的异常。太顺利了,顺利得不像话。每一次危机都能化险为夷,每一次探索都有惊喜发现。这里的规则对我友好得……就像专门为我定制的一样。甚至连星空变幻的规律,都隐隐契合着我内心最深处的、未曾言明的渴望。
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我的脑海:
这真的是自由吗?
还是……一个更加精致、更加残酷的牢笼?
“不!不可能!”我对着虚空嘶吼,试图驱散这个可怕的念头。这是我用命换来的自由!
然而,怀疑一旦生根,就会疯狂生长。我开始有意识地“测试”这个世界。我故意做出违背常理的行为,试图引发规则的“排斥”。结果却是,规则总会“恰到好处”地产生一些无伤大雅的“意外”,然后迅速“修正”,仿佛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回想起梅芙的能力——“悲怆织手”,编织现实,编织命运……甚至,编织美梦?
最后的防线崩溃了。
我动用全部的精神力,不再向外探索,而是向内审视,审视我来到这个“新宇宙”的每一个细节。那场“金蝉脱壳”太过完美,完美得像一场编排好的戏剧。那“坐标跃迁”的感觉,与其说是穿越,不如说更像是……场景切换。
我“看”向了这个宇宙的“边缘”。
用“钥匙”的共鸣力,不是去开启,而是去撕裂!
轰——!
眼前的斑斓星云、温暖恒星、初生法则……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碎片后面露出的,不是更深邃的星空,而是……格洛菲斯·零那冰冷、浩瀚、由无尽数据流构成的虚拟空间! 而我的“意识”,正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维生舱般的容器里!
根本没有新宇宙!没有自由!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零的掌控!
所谓的“成功逃脱”、“坐标跃迁”,根本就是在我触发“回溯”后,零和梅芙联手为我编织的一个极度逼真的“美梦”!一个用来测试我在“绝对理想环境”下的反应、进一步挖掘我“钥匙”潜能的终极模拟场!
“美梦”破碎的瞬间,梅芙那带着赞叹和残忍的声音,直接在我意识中响起:
“真是……令人惊叹的洞察力,我亲爱的兵器。竟然能自己看破‘极乐净土’的帷幕。你的精神韧性,又一次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零的数据流冰冷地浮现:“‘美梦’实验数据采集完成。个体p-734对‘绝对自由’环境适应性及潜在心理波动数据已记录。‘钥匙’共鸣力在无压力环境下峰值提升12.7%。实验价值显着。”
绝望!比死亡更深的绝望!
我所有的狂喜,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挣扎……全都是一场被监控、被记录、被分析的笑话!我甚至连选择自我毁灭的权利都没有!
就在这时,或许是“美梦”破碎带来的巨大精神冲击,或许是零在回收数据时短暂的波动,我体内那枚代表第二次回档机会的烙印,突然剧烈灼热起来!
【检测到意识存在性崩溃危机……精神完整性低于维持阈值……符合强制回档条件……】
【警告:回档将消耗一次机会,剩余次数:1】
【是否确认启动?】
只剩下一次了!
但我没有选择!留在这个被戳破的“美梦”里,我的意识会被彻底分解、研究,变成纯粹的数据!回档,是唯一的生路!哪怕只是退回到一个更早的、同样被操控的牢笼!
“确认!!!”我用尽全部的意识嘶吼。
嗡——!
时间再次倒流,景象飞速后退。破碎的虚拟星空、零的数据流、梅芙的声音……全部消失。
(回档至……第十六章末尾,即将前往“静默回廊”执行“实境压力测试”的前一刻。)
我“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出击舱的门口。伊森(梅芙)站在我面前,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看似关切实则审视的表情。
“菜鸟,准备好了吗?这次可是真正的硬仗。”他(她)说。
我看着他(她),看着周围冰冷的金属墙壁。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但我知道,不一样了。我经历了那场彻头彻尾的、更加绝望的背叛。
我点了点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符合期待的、带着紧张和决绝的表情。
“准备好了。”
但在我心底,一片冰冷的死寂。最后一次回档机会。下一次,当绝望再次降临时,我将无路可退。
而这一次,我知道,我面对的不仅仅是任务目标,还有那两个将我视为实验品、连我的希望都要无情碾碎的“导演”。
这场戏,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