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回廊。名字听起来诗意,实则是宇宙的坟场。破碎的星骸如同墓碑般悬浮在虚空中,凝固的能量风暴像幽灵的裹尸布,永恒地飘荡。这里是“本源殿堂”势力范围的边缘,规则支离破碎,空间本身就像一面打碎后勉强粘合的镜子,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裂缝。
我被直接“投递”到了这里。没有飞船,没有后援。零的指令冰冷而直接:潜入,获取数据模块,存活。梅芙的“祝福”言犹在耳,带着看戏的残酷期待。
我能感觉到,暗处有眼睛。不是“清道夫”那种冰冷的扫描,而是更隐蔽、更恶毒的注视。是梅芙和零,他们在观看,评估我这把“兵器”在真实压力下的表现。亦或,他们期待的,本就是我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报废”?
我没有时间犹豫。格洛菲斯之力在体内流转,银色的微光如同呼吸般笼罩着我,让我与这片死寂的空间勉强同调。我像一道幽灵,在星骸间穿梭,依靠着被梅芙和零“淬炼”出的、对规则裂缝的敏锐直觉,规避着无处不在的危险。
很快,我找到了目标——一个漂浮在巨大星核残骸阴影里的菱形结构,表面流动着“本源殿堂”特有的、秩序森严的加密符文。数据模块就在里面。
但我也“感觉”到了守卫。不是机械,也不是生物,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规则实体。它们就像空间的免疫细胞,对任何“异常”存在格杀勿论。
没有退路。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背叛、愤怒、恐惧——全部压榨成冰冷的燃料。我回忆着梅芙“教导”的一切破解技巧,回忆着零“赋予”的规则感知,将它们推向极致。
行动。银光乍现,我不是硬闯,而是像水银一样“渗入”规则结构的缝隙。钥匙的共鸣力被激发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不是撬锁,而是短暂地“欺骗”规则,让我成为它允许通过的“一部分”。
过程凶险万分。规则实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聚拢,它们的攻击直接作用于存在层面,每一次碰撞都让我灵魂震颤,几乎要溃散。我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又被体内那股不属于我的、冰冷的“修复力”快速愈合——那是零的“馈赠”,确保兵器不会提前损坏。
终于,我触碰到了数据模块。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一股庞大、冰冷、充满绝对排斥意志的扫描力场猛地锁定了我!
是“本源殿堂”的防御机制!被触发了!
比规则实体恐怖无数倍的威压降临!整个静默回廊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压缩,要将我这个“异物”彻底碾碎!
“就是现在!”
我心中怒吼!这不是绝望的呐喊,而是发动反击的号角!
我没有试图用力量去对抗这碾压性的力量,那是螳臂当车。我做了一件梅芙和零绝对预料不到的事情——我将全部的意识、全部的力量,包括零赋予我的“回溯”烙印中蕴含的那一丝属于零的本源气息,以及我作为“钥匙”的全部共鸣,毫无保留地、主动地灌入了那个数据模块!
我不是在窃取数据!我是在……将自己变成数据流的一部分,沿着模块与“本源殿堂”主系统的连接通道,反向冲了进去!
“他想干什么?!”遥远的观测点,梅芙脸上的慵懒笑容瞬间凝固,化为惊愕。
零的数据流发出刺耳的警报:“目标行为模式超出预测!检测到超高强度信息上传……目标正在主动融入‘殿堂’防御网络!逻辑冲突!判定:自我毁灭行为?!”
不!不是自我毁灭!
这是我的觉悟!我不是你们定义的“兵器”!我是“钥匙”!钥匙的作用,从来不是硬碰硬,而是……开启!哪怕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我的意识在浩瀚的、由冰冷规则和数据构成的“殿堂”网络中疯狂穿梭、分解、又重组。巨大的信息流几乎要将我同化、抹杀。但“钥匙”的本质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我在适应,我在理解,我在寻找那个唯一的“锁孔”!
找到了!
那是一个极其隐秘的、连接着“殿堂”核心日志库的后门程序!一个连“殿堂”自身可能都未曾察觉的、由无数年规则演化自然形成的“漏洞”!
我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一段经过精心伪装的、包含着我所有被“培养”的记忆、梅芙和零的“破门”计划、以及我自身“钥匙”特质完整数据的信息包,像一颗毒种,狠狠地植入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我的意识几乎彻底消散。
也就在这一刻,我触发了最深层的本能,那源自“钥匙”的、超越梅芙和零理解的终极能力——不是回溯时间,而是……重置坐标!
我不是要回到过去,我要……前往一个全新的“现在”!
嗡——!
静默回廊中,王恪的身体在“殿堂”的碾压下化为虚无的光点,彻底消失。
……
(第三人称视角)
观测点,梅芙和零的虚拟影像僵在原地。
“信号……消失。目标存在痕迹……被‘殿堂’防御机制彻底抹除。”零的数据流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的波动,“任务失败。兵器损毁。”
梅芙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精心导演的戏剧,以主角毫无价值的突然死亡告终?这不符合她的美学!“不可能!他最后的行为……查!零,给我彻底分析他最后的数据流!”
零沉默地执行。片刻后,它得出了一个更惊人的结论:“检测到异常……目标最终数据流指向‘殿堂’核心日志库……存在极微量的、经过高度加密的信息残留……无法解读。同时,检测到一次无法归因的、超越当前宇宙常数定义的……坐标跃迁信号。信号源……无法追踪。”
梅芙瞳孔骤缩:“他……不是被抹杀?他……传送走了?怎么可能?!”
零:“概率低于0.0001%。但数据支持该推论。目标可能……已脱离当前叙事框架。”
“叙事框架……”梅芙喃喃自语,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从容,露出了近乎恐惧的神情,“钥匙……不仅能开门……还能……改写剧本吗?”
黑暗。温暖。流动。
像胎儿漂浮在羊水中。
我“醒”了过来。没有身体,或者说,身体正在由周围混沌的能量和规则重新构筑。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但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那种被梅芙操控、被零监视的窒息感,彻底消失了。我与“格洛菲斯宇宙”的所有联系,都被斩断。包括零赋予的“回溯”枷锁,也在我最后那次疯狂的“坐标重置”中化为乌有。
我“看”向四周。这里不是已知的任何星域。色彩是无法形容的混沌,规则是初生般的柔软。这是一个……全新的、未完成的宇宙胚芽?或者是某个古老宇宙遗忘的角落?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成功了。
静默回廊的碾压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盈。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从未见过的星域中。色彩斑斓的星云如同泼洒的颜料,陌生的恒星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没有梅芙,没有零,没有据点冰冷的金属墙壁。
自由!我真的做到了!利用“殿堂”的防御机制金蝉脱壳,完成了那次疯狂的坐标跃迁!我感受着体内虽然虚弱却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那该死的、带着零的气息的“回溯”烙印也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