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窗外。在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间里，一个灵魂正在完成它的蜕变。伤痛会愈合，而成长，往往就发生在最疼痛的时刻。
接下来的日子里，毓晴的恢复比预想的要快。骨折的疼痛渐渐消退，但更明显的是她眼中的变化——那种长久以来的阴郁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清醒。
梁妈每天都会送来精心熬制的汤和换洗衣物，无攸下班后也总是第一时间过来探望。而无尘在外交部的会议结束后，特意抽空来医院待了一整晚，安静地守在病房角落处理公务，偶尔抬头时与我对视，目光里满是理解与支持。
秦越在第三天终于打来了电话。毓晴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平静地按下了静音键。“不是赌气，”她轻声解释，“只是真的不需要了。”
一周后，毓晴可以靠着支架慢慢行走了。某个午后，我推着轮椅带她到医院的花园晒太阳。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落在她渐渐恢复血色的脸上。
“我想去国外进修，”她突然说，目光落在远处一棵正在落叶的梧桐树上，“很久以前就拿到过offer，但因为觉得离他太远就放弃了。”
梧桐叶一片片旋转着落下，在风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我忽然觉得，放手或许就像这落叶，不是凋零，而是生命必要的轮回。
出院那天，我们一起整理了病房里的物品。在一个旧手提包的夹层里，毓晴翻出了一张褪色的照片，那是她和秦越少年时的合影。她端详了片刻，然后轻轻将照片撕成两半，只留下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不是要否定过去，”她微笑着将另一半丢进垃圾桶，“只是不再需要靠回忆来证明他是在乎我的。”
回到公寓后，毓晴开始着手准备出国的手续。我帮她整理书柜时，发现了一个装满着她跟秦越照片的盒子。
她接过盒子，沉默良久，然后盖上盖子，将它放进了储物间的最高处。“就让它在那里吧，”她说，“都是我认真活过的证明。”
无攸和无尘有空时会来帮忙打包行李。看着毓晴仔细地将书籍、衣物分类装箱，我忽然明白，真正的告别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而是这样平静的整理与取舍。
临行前夜，我们坐在阳台上喝着她最爱的龙井。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绵延，像一条流动的星河。
“嫂子，谢谢你，”她突然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疼痛中选择成长。”
我握住她的手，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该感谢的恰恰是她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在伤痛中看清真相，然后选择向前。
第二天在机场，毓晴拖着还有些微跛的腿，坚定地走向安检口。回头挥手时，她眼中的光芒让我想起雨后的晴空——洗净了阴霾，格外清澈明亮。
飞机冲上云霄，在蓝天上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渐渐消散。就像一些人和事，曾经如此深刻地存在过，最终却只能成为生命背景里的一道淡影。
回去的路上，我收到毓晴发来的短信：“起落平安。新的开始，我会好好过。”
车窗外，城市的街景飞速后退。我忽然想起医院里那个夜晚，她泪流满面地说要放下的模样。原来，真正的放下不是忘记，而是终于能够带着这些经历，平静地走向新的远方。
而那些曾经让我们疼痛的时刻，最终都会成为生命里最坚硬的骨骼，支撑着我们走向更辽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