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听着,心里一点也不意外。他姐夫本就是个有本事的,干成事,有啥稀奇的。
田福军接着说:“六月底,今年分来的第二批知青,公社让罐子村接了一半,三十多号人呢。”
少安眉头一皱:“那罐子村口粮怕是顶不住吧?”
“你是不知道他们瓦罐窑多火,想拿粮食换瓦罐的公社多的是。”
田福军摆摆手,“再说,县里、公社都盯着呢,口粮上不敢亏了他们。今年罐子村,没一个出来逃荒要饭的。
听说你姐夫和知青商量着,又给公社递了计划,瓦罐厂要再扩一口大窑,还打算建个榨油工坊,他们技术不缺,呵,县商业局都眼热了!说知青可是宝……。”
徐爱云在厨房听见外面的话,一边麻利地擀着面,一边接过话头:“说起满银,少安,正好跟你说个事。你姐夫明天就送兰花来县医院,估摸着晌午前能到。”
少安一愣:“明天就来?我姐她……她咋了?”
徐爱云把擀开的面皮折成三折,操起菜刀“笃笃笃”地切着,面条粗细均匀:“来医院待产,预产期还有十来天呢。
可你姐夫不放心,非说要提前来住着,怕临时发动了慌手慌脚。他和我说了,我也都安排好了,来了就办住院。住在医院里,有啥情况医生能随时处理,心里踏实。你姐怀着身子,颠簸一趟不容易,早点来安顿下好。”
润叶在一旁听着,心里感叹兰花的幸福。
她可是清楚,村里那些婆姨生娃,都是在自家土炕上,疼得直叫唤,接生婆就凭着一双手、一把剪刀,听着都让人揪心。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院坝里的少安,见他也是眉角上扬,若有所思,怕是对姐夫的做法满意至极。
“满银这么做是对的。”田福军在外面说,“他稀罕自个儿婆姨,不敢冒风险,大人娃娃平安比啥都强。”
面条很快煮好了,徐爱云捞了满满两大碗,浇上中午剩下的西红柿鸡蛋臊子,又滴了几滴香油,香味“腾”地一下就弥漫开来,勾得人肚子直叫。
“快,趁热吃。”徐爱云把碗端到少安面前,润叶也端着一碗坐到小桌边。
少安看着碗里白生生的面条,上面卧着金黄的鸡蛋,红的西红柿,喉咙动了动。
这一天车坐下来,早就又累又饿。他和润叶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面条劲道,臊子酸甜,吃得浑身都暖和起来,旅途的疲惫好像都顺着汗毛孔跑出去了。
田福军和徐爱云坐在旁边,看着俩年轻人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院坝里,灯光昏黄,晚风习习,说的都是家常话,一股子暖意裹着每个人。
第二天快到晌午,日头毒得很,明晃晃地照着县医院门口的土坪上,晒得地上冒热气。
王连喜大叔从驴车车辕上下来,稳住车停稳,嘴里吆嚯着,安抚着大黑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