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里的人纷纷动了起来。孙玉亭利索地跳下炕,帮着把炕桌往中间挪了挪。又走到窑门口帮着开门,他可是有点饿了,今天这高兴劲,有馍,有肉,有烟,有酒的,可得好好尽兴。
随着旧窑那头的呼喊,女人们端着一个个大海碗进来了,冒着热气的鸡肉炖粉条,金黄的炒鸡蛋,油汪汪的烙饼,还有拌了辣子的咸菜丝,把个炕桌摆得满满当当。
田福堂拿起那瓶好酒摆上桌,用牙齿咬开瓶盖,醇厚的酒香立刻飘散开来。
他亲自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茶碗,说着今个儿大家要尽兴,酒不够再回家拿,家里还有呢。
孙玉厚有点不好意思,“咋能让你这么破费,少平……。”
“大,咋了”少平就在窑门口应道,今个儿,他可是小伙伴们羡慕的中心,胸膛挺得老高,反正老孙家以后算是在双水村抬起头来了。
“去旧窑里柜,让你妈拿那两瓶虎头汾酒拿过来,今天喝尽兴……。”孙玉厚豪气的吩咐着,
这虎头汾还是王满银从山西带回来孝敬他的,这么精贵的酒,他可舍不得喝,可今天,太高兴了,田福堂和村干部们都不吝好东西,他也不是小气的人。
孙少平应了一声,就窜了出去。溜进了旧窑,旧窑里,婆姨们也开始吃饭,让孙母坐在上首,先动筷子,谁让她生的娃争气呢。
“来!”田福堂端起酒碗,环视窑里这一张张洋溢着喜气的脸,声音洪亮,“为了咱双水村飞出只金凤凰,为了玉厚老哥苦尽甘来,也为了少安娃前程远大,咱干了这一碗!”
“干!”
几只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都端着粗碗碰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烧得人心里滚烫。
油灯的光晕里,孙玉厚仰头灌下一大口,他喝的太急,又实在,被呛得咳嗽起来,脸涨得更红了,眼角却再次湿润。
这酒算是状元红!
他咧开嘴,想笑,那笑容混着泪水,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真切,也格外心酸。
窗外,是陕北高原沉沉的夜,繁星点点,俯视着这片寂静而贫瘠的土地。但在这孔亮着温暖灯光的窑洞里,希望,像那跳动的灯苗一样,正在顽强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