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过后,陕北的天气仿若变了脸,气温一天比一天低,特别早晚已经能感到明显的寒意,温差有了大变化。
王满银裹着那件半旧夹袄,缩着脖子,和知青们、村里的老汉后生们一起,聚在堆得像小山一样,装好袋的粮垛前。
空气中弥漫着新粮的香气,也掺杂着一种紧张的焦灼。村里的运输工具沿着土路一字排开,架子牛车,驴车,和着人声畜牲嘶吼声,纷乱嘈杂。
“都听好了!”支书王满仓站在一个破碾盘上,提着个铁皮喇叭。扯着嗓子喊,哈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
“龙口夺食,颗粒归仓!今年咱罐子村的谷子,玉米,糜子成色好,产量高,更得交好公粮!给国家的东西,不能有半点马虎!
我知道有些人家里早就断了粮,天天吃野菜糊糊了,等交了公粮后,村里第一时间分工分粮……。”
打谷场上欢声雷动,今年村里粮食产量大家都看在眼里,是大丰收啊!大伙儿心里都盼着能过个温饱年,明年青黄不接时,有填饱肚子的底气。
会计指挥着人从库房里, 拿着记账本和杆秤出来,大声分派任务。
精壮劳力负责把晾晒干、用风车吹净了杂质的粮食,一袋袋扛到杆秤上过秤记数,再搬到停在村道上的架子车、牛车上。
王满银和知青们一起被分派到一组,负责给糜子过秤、记数。
一队村民们抬着糜子粮袋堆垒到秤篮里。王满银划拉一下秤砣。然后报着数,旁边的知青汪宇立马计上。
“满银哥,这一袋怕是一百斤往上吧?”汪宇试着拎了拎麻袋角,龇牙咧嘴地问。
王满银嘿嘿一笑,拍了拍麻袋:“差不离!今年这糜子,灌浆足,籽粒沉实,交公粮脸上都有光!”
他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指挥着另两个后生,用力将麻袋抬上杆秤。然后眯着眼看准星,高声报数:“三袋糜子面二百九十八斤——记账!”
那边,几个老汉蹲在地上,用手仔细扒拉着从麻袋缝漏出的谷粒,放进嘴里用牙一咬,“嘎嘣”脆响。“嗯,晒得透,干崩崩的,应该验得过去!不过粮库里干部有些麻缠!”孙老汉咂咂嘴说道,脸上是庄稼人对待粮食特有的郑重。
天色蒙蒙亮时,送粮的队伍终于集结好了。十几辆架子车、几辆牛车,驴车,装得像小山,车辕上挂着干粮袋和水壶,人推畜拉着浩浩荡荡出了罐子村,朝着公社粮站的方向逶迤行去。